《骑剑下江南》正文 第89章 、悠然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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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好房门，慕容白躺在床上，月影晃动间，竹舍外人影一晃，窗门一阵扑腾，慕容白连忙翻身出去查看，四野空寂，哪有半个人影，挠着头回房时，只见地面上揉着一个纸团。移在灯前摊开，见书道：
苍天之道，蝇营狗苟，莫不如是者。或观清风明月于乱世，或堕天地红尘于昌途，澄空碧海又见风雷怒号，清平浮生又入九幽地穴，待我淬石成甲，点卯成兵，飞升云端天际，踏破青云，捣烂苍天。只等扯白霜灿霞为殇，炼风雨寒冰为剑，聚九州腾云为幡，抛却万世轮回，跳出六道捆锁，驾鸾凤、驰金龙，喧声高叫，营前擂鼓震天，冲霄汉，炸斗牛，披星辰，戴寒月，什么地府幽魂、无名鬼祟、生死名籍，白杆清霜摇剑光，努张盈月撞火云，一朝仗剑，诛邪荡尽，还一个昭昭苍穹，留一个安平清世。
慕容白翻看纸团，背面写着“小南生”几字，整幅字娟秀可观，但见上书之气魄魂英仍在，心底佩服，但也不知是谁留下，只将纸团揉开，摊放在书案之上，坐了坐，仍躺在床上，微微眯着眼。
真武山下，瑞雪纷层，地上白茫茫一片，独南山之侧，衔草庐周围围起一座庄园，连并着数十间房舍，院墙呈淡青色，石阶两旁栽种着两颗茂翠青松。
小环站在石阶后，虚掩着房门，身着一袭白衫，头戴着素净纱帽，正扫着门边落下的积雪。石阶下的路径，蜿蜒伸向远处，路上积雪扫在两边。路两旁荒废的木架上，瓜藤、菜叶干枯缠绕在架上，均未打整。
莫二带着个竹编斗笠，自远处走来，衣衫在风中滚动，咧咧作响。上了石阶，自怀中掏出一双鞋子，递到小环手里，道：“这双鞋留着，大小我也看了，少爷正好合穿。”
那鞋子轻飘飘的，跟手上未拿东西一般，小环看看手里的鞋子，上面丝线串钩，密密麻麻，有些反光，鞋面上绣着一朵云翳，沿着鞋脊，时间久了，只觉那云朵在飘动。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材质，放在怀中，自门后拿了一个鸡毛掸，扫扫莫二身上的雪片，问道：“怎么光带了一双鞋子回来，家里多的是，少爷也不怎么穿的。”
莫二嘿嘿一笑，道：“这可是东海流波山进供的，上好的老藕丝编成的，鞋底是老桑根锤烂过浆、蒸煮，倒了模子，费劲可大了，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唤作步云履。”
小环低头看了看，让了莫二进屋，掩了房门，道：“你不在这几日，莫可唯引着个小孩来过，少爷说是真武山上看门的，让我们先安顿在这里呆几日，唤作茗烟，我怕山上诸人生疑，现已改作锄药的便是。家里年轻力壮，遣散回家的有几个，有几个回乡探亲，少爷说我们做事不可太过张扬，我想着暂时也不用这许多人，自打这里房屋建起，除了外出开采、寻药的，多半也没什么事做，毕竟人多口杂，又在真武山下，惹人非议。”
莫二点点头，笑道：“这几年不是少爷指点着，我们这里别说盖庄园，只怕衔草庐都跨了，他说什么，我自然是没什么异议。只是如今剩下的人少，明日须得抽几个人，跟我出去一趟，前边集镇上，青枣庄差人送了些东西来，就在驿站内，也要尽早运回来，放在地库才妥当。”
穿过无一点积雪的庭院，院中摆放着几口水缸，陶烧后砂纸磨过的，两口水缸上浮着几片枯干荷叶，只剩下光秃秃枝干，衔在冰面上。小环问道：“都是些什么东西，路子涵还总这么客气。”
莫二笑了笑，道：“想是路子涵感念少爷的恩遇，如果少爷不去提拔他，现今只怕还靠着卖些字画儿度日呢，何况少爷还传了些道法给他。去年他给的海龙皮袄、金凤羽氅子、玛瑙翠玉等物事，今年应该也不差，我看了那架势，只怕比去年还多些。”
小环想了想，道：“常言道，富贵藏于深山，这些凡尘俗物，少爷自是看不上，但其他人就难说，好比山上那些修真人，个个面上清高，到头来，还不是到处拉拢，从中捞取些好处。”
莫二叹了口气，微眯着眼，淡淡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可不是白说的，况且人生于世，除了那少许人，多半还是要历经生老病死，贪享繁华，也是人之常情。”
两人正说着，门外进来一小童，推开门，卷进一片风雪，道：“园外两人求见，说是墨雨山庄的柳含烟、秦牧阳。”
小环连忙转身迎出去，莫二自拿了斗笠衣衫回房。小环几步跨下石阶，见柳含烟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笑道：“什么风儿把柳姐姐吹来了，真是稀客，来快请进。”说着又看了一眼秦牧阳，抱着柄长剑，玄黑色衣衫上，雪堆满肩，掩着口笑道：“秦公子倒是像从雪地里爬出来的。”
柳含烟笑了笑，抖了抖淡绿色的纱罩，扑簌簌掉下一片积雪，又帮着秦牧阳掸掸身上的雪，道：“我说小丫头，嘴巴子还这么灵光呢，少爷没让你少说话，多做事，这时倒来嬉笑起我来了。”
带着两人走进庭院，道：“少爷才懒得管我，一年到头见不到个人影，这一上了山，总共下来，一个手掌的指头都还不够呢，别说教导，说说话也难。”说着几人走进正厅，原是衔草庐改过来的，只厅内陈设华丽许多，两边墙面上，仍挂着些虎皮之类，厅中几根硕大石柱，柱上贴着些各处淘来的山水人物画，让了坐，小环沏了一壶茶，给两人倒上，才拉着柳含烟的手，道：“柳姐姐，你们怎么这时来这里？不单是来看我的吧？”
秦牧阳跟小环原也熟络，此时相见，也是倍感亲切，笑了笑，道：“原本我们准备直上真武山的，你柳姐姐说了，七八年没见你，想念得紧，这才赶过来，准备盘桓一日，再行上山。”
小环高兴地点点头，道：“莫不如多住几日，再行上山也好，我们这里别的没有，单单最近从江南折兑了个厨师，做得一手好菜，尽是江南味道，你们也赶着尝尝鲜，虽不敢跟秦大娘的厨艺较高下，但总算能尝尝那味道。”
秦牧阳斜眼看着厅中的书画，听闻此言，叹了口气，道：“说起母亲，我这几年都未曾回去，也不知她近来身体可好。”说着唉声叹气。
小环眨了眨眼睛，笑道：“果然是个大孝子呢，上次，也就三月我跟莫二哥回去过一趟，正赶着秦大娘给天香楼送杏子酒呢，见到我们，问寒问暖，好不客气，观她精神状态体貌，健朗得很，你大可不必担心。”
柳含烟道：“他呀，时常挂念的，也就是他母亲了，秦伯伯上山来看时，别的一概不问，只问秦大娘的状况，有时我又劝他，若当真想念得紧，何不跟师傅告个假，回乡探望一下不是更好，哪知我一说告假，他便大发脾气，说他孝，也不知是不是真孝。”
小环抿了抿嘴，见厅中一根柱梁上结着个蛛网，只是时至冬日，那蛛网上空无一物，想了想，道：“柳姐姐这其中的内情，我们自是不大明白，只有秦公子知道，他不说，我们也不好问。”
秦牧阳低头咳嗽两声，笑道：“你们哪里知道，回乡虽简单，但少不了要去抛头露面，一时撞见秦府的人，大家面上都不好过，不如率性便不回，过个十年八年，要回就回得有些体面才好。”
小环接道：“我说你是兜率宫的宫主吧，只知道在宫中修行，什么凡尘俗世，一概抛诸脑后，这叫一心清净，万事皆明。”柳含烟拉拉小环的衣衫，挤着眼，小环不明其意，继续道：“你们上了山，可要去少爷那里好好看看，自打秦公子去了墨雨山庄，我们的死活他倒没多管，次次来时，三句话离不了问你的情况，我们又不是什么仙人附体，哪知晓那么多内情，一时少不得敷衍几句。”
秦牧阳颔首，脸带红晕，默不作声，柳含烟站起身来，仰头看看屋顶，高阔气势不输慕容府，问道：“小环，这房屋是几时建好的？”
小环翘着嘴，笑了笑，道：“刚才竣工没多久，就这少爷还说我们铺张浪费呢，他是巴不得我们守着个草庐等他下山就好了。”
柳含烟咯咯一笑，手上一串雕龙绣凤的银镯“叮当”出声，道：“少爷向来是小气惯了的，这倒不算奇怪。你们这高檐雁瓴，在这荒山中，确是太过招人耳目。”
小环点头笑道：“我说什么来，还是你跟少爷的心思差不多，以前在慕容府，你们也玩得最好。”
秦牧阳侧目，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皱了皱眉，柳含烟面色一白，连忙摸摸小肚子，插声道：“唉，我说，这么大的山庄，怎么也不备点点心什么的，你看我们一路走来，风餐露宿地，肚子已咕咕叫了几次了。”
小环面色一红，自知自己说错话，站起身，道：“你们先坐，我这就去安排。”说着便出门，往厨房内走去。
秦牧阳再抬眼看了看，见迎面一根石柱，画着卷荷青莲，草塘中雾气氤氲，底下一行小字，正是慕容白的笔迹，上书道：千般巧计乃因人为本，万种强徒是随缘节俭。心行慈善须努力端正，正大空门悟得道经藏；回眸转头颔首五百载，只见一叶浮萍归大海；忘尘一心念道千百遍，方知为人何处不相逢！秦牧阳默默念完，心有所感，点头颔首，又不知从何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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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之道，蝇营狗苟，莫不如是者。或观清风明月于乱世，或堕天地红尘于昌途，澄空碧海又见风雷怒号，清平浮生又入九幽地穴，待我淬石成甲，点卯成兵，飞升云端天际，踏破青云，捣烂苍天。只等扯白霜灿霞为殇，炼风雨寒冰为剑，聚九州腾云为幡，抛却万世轮回，跳出六道捆锁，驾鸾凤、驰金龙，喧声高叫，营前擂鼓震天，冲霄汉，炸斗牛，披星辰，戴寒月，什么地府幽魂、无名鬼祟、生死名籍，白杆清霜摇剑光，努张盈月撞火云，一朝仗剑，诛邪荡尽，还一个昭昭苍穹，留一个安平清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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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武山下，瑞雪纷层，地上白茫茫一片，独南山之侧，衔草庐周围围起一座庄园，连并着数十间房舍，院墙呈淡青色，石阶两旁栽种着两颗茂翠青松。
小环站在石阶后，虚掩着房门，身着一袭白衫，头戴着素净纱帽，正扫着门边落下的积雪。石阶下的路径，蜿蜒伸向远处，路上积雪扫在两边。路两旁荒废的木架上，瓜藤、菜叶干枯缠绕在架上，均未打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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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鞋子轻飘飘的，跟手上未拿东西一般，小环看看手里的鞋子，上面丝线串钩，密密麻麻，有些反光，鞋面上绣着一朵云翳，沿着鞋脊，时间久了，只觉那云朵在飘动。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材质，放在怀中，自门后拿了一个鸡毛掸，扫扫莫二身上的雪片，问道：“怎么光带了一双鞋子回来，家里多的是，少爷也不怎么穿的。”
莫二嘿嘿一笑，道：“这可是东海流波山进供的，上好的老藕丝编成的，鞋底是老桑根锤烂过浆、蒸煮，倒了模子，费劲可大了，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唤作步云履。”
小环低头看了看，让了莫二进屋，掩了房门，道：“你不在这几日，莫可唯引着个小孩来过，少爷说是真武山上看门的，让我们先安顿在这里呆几日，唤作茗烟，我怕山上诸人生疑，现已改作锄药的便是。家里年轻力壮，遣散回家的有几个，有几个回乡探亲，少爷说我们做事不可太过张扬，我想着暂时也不用这许多人，自打这里房屋建起，除了外出开采、寻药的，多半也没什么事做，毕竟人多口杂，又在真武山下，惹人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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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无一点积雪的庭院，院中摆放着几口水缸，陶烧后砂纸磨过的，两口水缸上浮着几片枯干荷叶，只剩下光秃秃枝干，衔在冰面上。小环问道：“都是些什么东西，路子涵还总这么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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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环想了想，道：“常言道，富贵藏于深山，这些凡尘俗物，少爷自是看不上，但其他人就难说，好比山上那些修真人，个个面上清高，到头来，还不是到处拉拢，从中捞取些好处。”
莫二叹了口气，微眯着眼，淡淡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可不是白说的，况且人生于世，除了那少许人，多半还是要历经生老病死，贪享繁华，也是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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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环连忙转身迎出去，莫二自拿了斗笠衣衫回房。小环几步跨下石阶，见柳含烟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笑道：“什么风儿把柳姐姐吹来了，真是稀客，来快请进。”说着又看了一眼秦牧阳，抱着柄长剑，玄黑色衣衫上，雪堆满肩，掩着口笑道：“秦公子倒是像从雪地里爬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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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两人走进庭院，道：“少爷才懒得管我，一年到头见不到个人影，这一上了山，总共下来，一个手掌的指头都还不够呢，别说教导，说说话也难。”说着几人走进正厅，原是衔草庐改过来的，只厅内陈设华丽许多，两边墙面上，仍挂着些虎皮之类，厅中几根硕大石柱，柱上贴着些各处淘来的山水人物画，让了坐，小环沏了一壶茶，给两人倒上，才拉着柳含烟的手，道：“柳姐姐，你们怎么这时来这里？不单是来看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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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环高兴地点点头，道：“莫不如多住几日，再行上山也好，我们这里别的没有，单单最近从江南折兑了个厨师，做得一手好菜，尽是江南味道，你们也赶着尝尝鲜，虽不敢跟秦大娘的厨艺较高下，但总算能尝尝那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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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含烟道：“他呀，时常挂念的，也就是他母亲了，秦伯伯上山来看时，别的一概不问，只问秦大娘的状况，有时我又劝他，若当真想念得紧，何不跟师傅告个假，回乡探望一下不是更好，哪知我一说告假，他便大发脾气，说他孝，也不知是不是真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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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环翘着嘴，笑了笑，道：“刚才竣工没多久，就这少爷还说我们铺张浪费呢，他是巴不得我们守着个草庐等他下山就好了。”
柳含烟咯咯一笑，手上一串雕龙绣凤的银镯“叮当”出声，道：“少爷向来是小气惯了的，这倒不算奇怪。你们这高檐雁瓴，在这荒山中，确是太过招人耳目。”
小环点头笑道：“我说什么来，还是你跟少爷的心思差不多，以前在慕容府，你们也玩得最好。”
秦牧阳侧目，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皱了皱眉，柳含烟面色一白，连忙摸摸小肚子，插声道：“唉，我说，这么大的山庄，怎么也不备点点心什么的，你看我们一路走来，风餐露宿地，肚子已咕咕叫了几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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