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2章

    这是阿绪头一回在凡人尘世之间过年，往常她总是与阿青和师父，窝在落霞山那小小的三口屋的小院里过的，连炮竹都舍不得放，一串儿炮竹散开来，将它们一粒一粒地珍惜着放，也就偶尔遇着个哑炮，得叫阿绪心疼三天。

    还有落霞山那薄薄的雪，往往抬头瞧天，似乎是正往下落着呢，可雪花落在地上，眨眼间便没了踪迹，山里虽是冷的，可林子却也是绿的，小六时常还能寻出些吃食，抱着过来与他们凑合着做一顿火锅。

    曾经种种，如今想起来都成了回忆。阿绪最近越发时常想起师父来。

    她想着鹤十一与她说过的话，花灯会时，顺着曲水河流淌的河水，那漂浮着一路向西的花灯，或许会被还未来得及转世投胎的亲人们，在河的彼端捞起。她想着要写些什么，好叫师父在那边知晓自己与阿青活得很好。

    虽然虽然不晓得这份子“好”，还能维持多久。

    除去想着这点子事之外，阿绪还时常半夜偷偷散出神识，去寻那名为紫萦的姑娘。

    曲水河畔，夜夜笙歌。

    紫萦姑娘的闺房里，每晚的客人也是不同。而最为叫人惊叹的是，那紫萦姑娘对待每个客人的态度也有所不同。若是贵客是江湖豪侠，她便与其饮酒聊剑，八卦上一晚的江湖传言；若是贵客是书生秀才，她便红袖添香，为其挽袖研墨。

    只要是客人，无论性格如何，便再没有不喜欢她的。

    怪不得紫萦姑娘红得发紫呢，也是有些原因的。

    阿绪也曾抠着下巴皱着眉思索过，这紫萦姑娘若是面对鹤十一，该是会用什么姿态相迎。想来想去，阿绪始终不得其解——阿鹤那样不解风情的大冰棍儿，怕是就连紫萦姑娘，都该无从下手的吧？

    一连偷瞧了五六日，阿绪终于觉着自己精神不济了，半夜将神识散出去，白日便没了精神老打瞌睡，这么着一来，阿鹤早晚会发现。

    这一日，外头正下着大雪，阿绪坐在窗边，胳膊肘撑在窗沿上，撑着腮望着天上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儿发呆。她旁边桌上，正摆着一张写了两个字的纸，笔尖上的墨汁已经干了，她却再想不出接下来要写些什么。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与师父说，更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师父，可是这千言万语，落到了纸上，便跟蚂蚱一样，瞬间蹦得再也逮不住了。

    她长长叹一口气，正瞧见何姑娘拿着铲子出了房门。

    阿绪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抬手朝何姑娘招了招：“何姑娘！”

    何姑娘抬起头来，往阿绪这里笑了笑：“大冷天儿的，怎得还开着窗户？”

    “透透气。”阿绪说着，站起身来双手撑着窗户：“我想问你点儿事，你等我出来。”

    阿绪说罢，便撂下一桌子乱七八糟的笔墨纸砚，蹦跳着出了门。门外的雪尚未扫净，阿绪猛不丁脚下一滑，差点儿摔个跟头。她堪堪稳住身子，耳畔是何姑娘叠声嘱咐：“可慢着点儿，这雪一夜为扫，底下都结了冰了，等等我过来给你铲一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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