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张文允之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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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洛坐在甄宣的床边，佝偻着身子，双肘撑着大腿，一动不动地对着那张小脸发呆。
陈思站在她的旁边，心里七上八下的。自从那些人走后，甄洛就这个姿势再没变过，整整七个小时，茶饭不思，水米不进，若不是那双浑浊无光的眼睛偶尔眨一下，他都会以为这是他房间里立着的那尊雕塑。
陈思蹲下来，将自己的脸埋进那双寒手之间，轻轻地摩挲，“甄洛，我们休息一下，好吗？别再这么熬着了。”
甄洛没有回应，停在甄宣脸上的视线也没有变化。
陈思抬起手，落到了她的腰上，然后慢慢向后滑去，“甄洛，你看看我，好不好……你不光有甄宣，你还有我，好不好……我也不能没有你……”
甄洛还是没有反应。
陈思小心翼翼地收紧手腕，循序渐进地表现出自己的心意，“甄洛，我喜欢你，从五岁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了。你哭的样子，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高兴的样子，奋斗的样子，不甘心的样子，就连耍赖和捣蛋的样子都让我怦然心动。对我来说，你的一切都是弥足珍贵、不可替代的。”
他抬起头，努力地想让自己的脸映进那蛮荒一般的世界里，可惜，根本没有用，她的眼里除了弟弟，什么都容不下。
陈思悲凉地摇了摇，又站起来，“我去帮你买些粥来。”
甄洛依然没有反应，眼睑沉重地开阖一下，又没了动静。
陈思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出了房间门。
甄洛满脑子都是甄宣，陈思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在甄宣病危的时候，她给自己建立了一条强大的心理防线。
想着甄宣这次身体好转，她就带他玩遍老陕西的各处名胜古迹，吃遍大西安的各种特色小吃，看见漂亮的地方就停下来住几天，遇到有趣的小玩意就买一堆存着，高兴就大笑几声，生气就揍人几下，反正怎么痛快怎么来，甄宣若是真喜欢甄龙，她也就不再报复那窝畜牲了；甄宣这次身体好转，她说什么都要寸步不离他身边，吃饭睡觉上厕所打豆豆也得将人揣兜里；甄宣这次身体好转，她就把公司扔给陈思，随他怎么折腾，按月打够生活费就行，当然，甄宣日后的调养、上学、生活、娶媳妇、生孩子、养孩子的钱要事先单另开户存好，必须专款专用，不然万一给那小子赔光了，甄宣喝西北风啊；甄宣这次身体好转……
她洋洋洒洒地想了很多，全是甄宣这次身体好转后的事，否则，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度过甄宣躺在床上艰难呼吸的这段时间。
所以，她不能接受甄宣出现不测的结果，所以，比起医生的话，她更愿意相信韩芝笯的。
韩芝笯说过，“甄宣会醒过来的，你好好照顾他，他很快就会醒过来”。
于是，甄洛把自己囿困在臆想里，麻痹着来自现实的痛苦与煎熬。
陈思走后，他原本站立的地方便空出了一块儿留白，傍晚的霞光投在上面，显得有些突兀。
甄洛木木讷讷扭过头。
改变霞光角度的是只摔成两半的瓷碗。
甄洛迟钝了一会儿，站起来，走过去。由于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她的动作非常僵硬。
她面无表情地捡起碎片，延断面对了一下，严丝合缝、不少丝毫缺口，然后走向旁边的书架，取下一只用来装甄宣看的原版线装书的楠木书函，掏出里面的书，将碎片放进去。
做完这些，她又坐回到椅子里，盯着甄宣的小脸发呆，似乎生怕错过他睁开眼的那一瞬间。
韩芝笯说他很快就会醒过来，那他就该很快醒过来——
甄洛虔诚地如是祈祷着。
突然，甄宣的眼睑动了一下。
甄洛反射性腾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瞪着眼，等着他的下一步变化……
“姐……”
一个稚嫩却沙哑的声音从那个娇小的身躯里发出来。
甄洛一下子慌了，手忙脚乱地晃着，但却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最后，她掏出手机，哆哆嗦嗦地拨出了韩芝笯的电话号码。电话那边的音乐响了半天，直到自动挂断也没人接。甄洛不死心，又战战兢兢地回拨过去，这次通了。
“韩芝笯……韩芝笯……”甄洛瞪着眼，颤着声带，身体不安地晃来晃去，“韩芝笯……”
“甄宣醒啦？”韩芝笯夺声就问。
甄洛对着床上由睁眼到咳嗽，到慢慢想要坐起身的孩子，连连点头，眼泪受着这个动作，也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握着手机，激动地不成语调：“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韩芝笯那边的声音消失了，过一会儿，才又模棱两可地传过来，“你该谢谢院长，是她救了宣儿……”
甄洛只以为她是不想惹麻烦，并没有想到这句话更深的含义：若不是白樱先放下仇恨与芥蒂，给了她双鱼佩，怎么能唤出许仙，劝他放下执念。
韩芝笯又嘱咐了几句，便径自挂了电话。
甄洛听到电话那头猝然的短音，才渐渐从慌乱中恢复镇定。她上前抱住甄宣，迫不及待地磨蹭他的小脸，爱不释手地抚摸他的短发。
这是她的亲弟弟，有血有肉、玉雪可爱、聪明伶俐并且活生生的亲弟弟，她感觉自己也好像沉睡了许久，现在才清醒过来。
“姐，你怎么了……”
“没事，让姐姐好好抱抱……”
陈思进来的时候，两人还保持着相拥的姿势。看到已经被医生发下病危通知书，同时放弃治疗，只能留在病房里等待死亡的小孩又鲜活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欣喜多一点还是震惊多一点。
“小公子竟然康复了。”
一个浑厚精深的声音从门外传递过来。
甄洛闻声看去，陈思身后，立着一个戴斗笠的中年僧人。
“这位大师说是要找你，我在医院门口碰到的，”陈思解释，又将人让进房间，然后，他放下手里的食盒，替下甄洛，继续照顾她的弟弟。
甄洛微微一怔，抹掉眼泪走过来，双手合十施礼，淑顺着问：“小师叔，您怎么来了？”
被称作小师叔的人一身灰黄色僧衣，身后背着包袱，他回过一礼，答道：“来完成师傅的遗命。”
“遗命？”甄洛皱起眉头，“师祖怎么了？”
师祖是甄洛母亲的佛学老师，姓名年纪不详，家境喜好不详，只知道他德高望重，博学多识，能占吉卜凶，窥透先机，是青龙寺的主持，但常年居住在日本唐招提寺，交流佛法，被人尊称为“法海禅师”。在甄洛印象里，他一直是个精神矍铄、蔼可亲的老人，每次她带弟弟前去探望，老人都会不厌其烦地劝诫他们“一切随缘”，私底下，姐弟俩都戏称他为“随缘禅师”。
小师叔说：“师傅已经圆寂了。几天前，师傅突然说要回西安，而且很着急，我们拗不过，只能依从。不成想，今天早上……”
甄洛觉得很蹊跷，“怎么可能，他老人家身体一直很好。”
小师叔哀声轻叹，也是一脸迷惑，“是一直很好。”他低头解下身上的包袱，递给甄洛，“今天早上，师傅给了我这只卷轴后就去了，先前没有任何征兆。”
“给我？”甄洛盯着那只青灰色布料缝制的卷轴囊袋，犹疑不定地接过手。
“嗯，”小师叔点点头，“不过，是让你转交有缘人，而且，自己不能打开。”
甄洛猛地抬头视线，更加困惑了。
“就这样，我先走了，师傅的后事还有很多要处理。”小师叔道了一下礼，转身离开。
甄洛不明意义，但这是师祖的遗命，不能怠慢。她踱起步子在屋里活动开，思前想后后，她让陈思立即开车把东西送到韩芝笯那里。
不可思议的东西就该交给不可思议的人。反正她弟弟已经醒过来了，后面的爱谁谁。
“韩芝笯……真的有那么神奇吗？”陈思看着手里被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闷声问了一句。
甄洛正给甄宣喂粥吃，专心致志的很，没空看他，只是问：“怎么了？”
“甄宣……真的是韩芝笯治好的？”陈思感觉到了一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尤其是身边还有个本该已经死去的人。
甄洛身形不着痕迹地兀自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动作下去，她嗤笑一下，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你仙侠剧看多了吧！咱以后能多读点马克思吗？”
陈思被她这么一笑，也觉得自己神经了，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颊，“那你干嘛要把这个给她？”
甄洛从床头柜上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擦了擦甄宣嘴角的水渍，“我只是觉得，在这个世界，就她跟我有缘。”
擦完水渍后，她又拿起勺子舀了一下，甄宣皱起眉头，无声地抗议，她努了努嘴，娇嗔着讨价还价，“再吃一口，嗯？”甄宣想了想，臭下脸，不情不愿地张开了小嘴。
她的动作表情言语是那么地满不在乎。
陈思不疑有他，便转身照办去了。
陈思找到韩芝笯时，她正被舍友们盯着在垒球激斗场上跑步。从“安济坊”回来后，他们并没难为她，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里说了几句，也没让她再去看心理医生，舍友们带她吃了饭，就催着她睡觉，只不过睡到一半，正梦紫薯糕梦得流哈喇子时，被拉出去跑步了，美其名曰：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
其实是因为，明天班级要进行趣味运动会，其她五个人不愿意参加，便把她推出去顶宿舍的缺了，但她体能有限，所以只能临时抱佛脚，加强一下，从四点半跑到陈思来，天都黑彻底了。
甄洛给她打电话时，她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了不让甄洛胡思乱想，就没接，等平复好后，才接了第二个。
韩芝笯从陈思手里接过东西，疑惑了一下，却没有多问。晚上回去后，沉檀笯里还是空荡荡的，她也没纠结，毕竟一个被封神榜三百六十五路神仙顶礼膜拜的神兽，谁能把他怎么样？
她拆开包袱，展开画卷，舍友们一看，都自以为是地偷笑起来，估计是想歪了，以为陈思脚踩两条船。
韩芝笯上网查了一下“安济坊”院长办公室的电话，然后掏出手机，照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呃……您好，请问是白樱白院长吗？”韩芝笯试探着问。
电话那边的人没有应声，但也没有挂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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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蹲下来，将自己的脸埋进那双寒手之间，轻轻地摩挲，“甄洛，我们休息一下，好吗？别再这么熬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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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洋洋洒洒地想了很多，全是甄宣这次身体好转后的事，否则，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度过甄宣躺在床上艰难呼吸的这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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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因为，明天班级要进行趣味运动会，其她五个人不愿意参加，便把她推出去顶宿舍的缺了，但她体能有限，所以只能临时抱佛脚，加强一下，从四点半跑到陈思来，天都黑彻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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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芝笯从陈思手里接过东西，疑惑了一下，却没有多问。晚上回去后，沉檀笯里还是空荡荡的，她也没纠结，毕竟一个被封神榜三百六十五路神仙顶礼膜拜的神兽，谁能把他怎么样？
她拆开包袱，展开画卷，舍友们一看，都自以为是地偷笑起来，估计是想歪了，以为陈思脚踩两条船。
韩芝笯上网查了一下“安济坊”院长办公室的电话，然后掏出手机，照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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