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阳震·水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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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只见过一面，但尸体的这张脸，易经记的。这具尸体是“周文华非正常死亡案”的报案人，也是周文华的侄子，周小天。
不到一周，叔侄俩人先后死亡，是意外吗？可能是巧合吗？如有隐情，会是什么？
“文华情绪很稳定，没有轻生的念头”“喜欢在主卧对面的小房睡觉”“以前就看到过文华写那几个字”魏娟的话在易经的脑海中断点式闪现，把他带回到6天前的案发现场。
两种信息仿佛dna的两条单链，在碱基配对原则下互补复原，基因片段逐渐清晰，但有l关键的几个点是模糊的，从哪里入手？对了
“可以开始了不？”汤圆摆弄着相机，用胳膊碰了下易经，补充说：“前期工作处理完了，你开始吧。”
易经使了个眼色，汤圆没有意会，易经才知道后者没有认出周小天。也许那天汤圆没有与周小天打照面，或者周小天活着、死去的模样有很大区别。
苍蝇在它的脸上乱爬，一些在吸食，一些忙着产卵。如果它们不喜欢死人，而喜欢往活人身上飞，往鼻孔钻，往嘴巴里爬，会是什么景象？地球上少了一种令人厌恶的杂食性昆虫，多了一种恐怖的掠食性昆虫，正如热带雨林的食人蚁，但苍蝇会更恐怖，因为它们会飞，而且无孔不入，无物不喜。
易经拨通谢晋安的电话时，他已经踱步到刚才吞咬汽车后轮的那条沟的近前。谢晋安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焦虑，询问案件情况。易经环视一周，汇报说：“初步检验认为死者溺水死亡可能性大”
“那就好，提取dna，确保与长江沉船事故中遇难者家属进行比对具有可行性。”谢晋安的语气明显缓和。
易经斟酌一下，以确定的语气说：“死者身份初步可以确认，应该是周小天。”
“谁？”
“周文华非正常死亡案中死者周文华的侄子，周小天！”
“”
易经请求立即对尸体进行尸体解剖，确定死亡原因。谢晋安让先等等，需要向大队长黄长鸣请示。五分钟后，谢晋安回复说，重案队的同志已经出发，交接后再去解剖。
“谢队，应该尽快尸体解剖，不确定死亡原因，没法交接。”
“他不是溺水死亡吗？”
“周小天口鼻腔有蕈样泡沫，分析是生前入水。”易经停顿一下，接着说：“但颈部甲状软骨以下可见皮肤擦伤，横行向颈后绕行。”
“什么意思？”谢晋安的语气又开始急促起来。
“不排除是勒沟的可能。”
谢晋安沉默了一会，说：“殡仪馆的车过来了吗？”
远处几个身穿暗白色衣服的工作人员正在收敛尸体。在地上铺上一块白布，俩人拉手，一人抬脚，把尸体放在白布上，像打包货物一样两头打结、中间固定。车子进不来，他们找来一根又长又粗的扁担，固定在打包好的“货物”上，喊着号子穿过田野小径，迎着夕阳的残红，渐行渐远。
民惠派出所新建的办公楼，位于二楼的所长办公室的旁边就是大会议室，向西的三面窗子被挣扎着浮在西边天空的残阳映红，在会议室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暗淡无光。
碧色的、矛尖般的茶叶悬浮在杯底，随着暗流如鱼群般摆动。黄长鸣拧开茶杯盖子，唑了一口沁人心脾的、透亮的茶水，说：“长江事故失踪人员名单上没有周小天，所以如果死者是周小天，就与长江沉船事故无关。”
民惠派出所分管刑侦的副所长朱庆尧闻言松了口气。如果与长江沉船事故有关，那这个尸体肯定不是最后一个，后续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整个沉船都会在民惠这个鸟蛋大小的地方被发现，那时各级领导分批下来，他这个分管刑侦工作的副所长不过是马前卒，加班加点没日没夜自是少不了。再说，事故就是事故，做得再好也是擦别人的屁股，做的不好那就打自己的屁股了，出力不讨好不说，还会影响进步。
黄长鸣不知道他的一句话引出别人这么多想法，他从烤漆发亮的桌面上掐起一根香烟摆弄几下，继续说：“但如果死者是周小天，可能与玉泉派出所的一起非正常死亡案有关。”
谢晋安简单通报了“周文华非正常死亡案”的案情，黄长鸣补充说：“朱所长，你与李兴华联系下，把这两起非正常死亡案并案处理，人多力量大嘛，案子破了，都算各自的任务量。”
朱庆尧立即接话说：“黄大队这个提议非常好，李兴华可是咱们局的破案能手，有个“鹰眼”的绰号。他原来在我们所做管段民警，那时他的破案能力就展露头脚了，曾经单枪匹马抓俩惯偷，还破了震惊三省、涉案金额600万的系列盗窃案。我等下就跟李所长联系下，看黄大队能不能协调下，提供技术支援，我们出人手。”
谢晋安挂了电话，向黄长鸣汇报说：“法医尸检结束了，死亡原因是缺氧窒息死，导致窒息死的原因是溺水，简单说就是溺水死亡。”
谢晋安停顿一下，组织一下措词，才继续说：“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易法医在死者的前颈部发现了勒沟，该勒沟横行绕颈向后不交，死者自己可以形成，但不排除他人形成。”
易经还对谢晋安说：“不论自杀还是他杀，有两点可以肯定，这不是一起意外，至少有一个人为周小天的死亡做了充分准备。”谢晋安怕越说越乱，没有说出这个论断。
黄长鸣轻轻靠在真皮靠椅上，微闭双眼，右手中指轻轻敲打扶手。在这短暂的几分钟，残阳逝去，旭日待发，会议室里烟雾袅袅，与窗外渐凉的空气交融，竟有种风淡云清的沧桑。
一拍扶手，黄长鸣睁开眼，对朱庆尧说：“朱所长，你现在就跟李兴华联系，他是办案狂人，你最好带人去趟玉泉所，刑侦大队负责技术支援。”他看了下表，转头又对谢晋安说：“鉴于案件的特殊性，可以启动四侦一化作战平台，我一会让周亮风向各中队通报案情，晚上9点在刑侦大队会议室开个研判会，把这两个案子抓起来。”
夜色渐浓，车内的两人良久无语。汤圆专心开车，易经望着窗外的景致发呆。
离你近的，一闪而过；离你远的，似乎未动。人脑的处理功能太依赖参照系，这曾经是逃生的本能，离你最近的与你联系越紧密，所以近处的同类在跑，会带给你非常强烈的刺激意识到危机而一同逃跑；离你很远的与你联系不大，大脑自动忽略。说到底，是人脑能力太低，除了十二对脑神经的反馈，少有其它。犬有超嗅，鸢有超视，蜣螂有超感，眼镜猴有超听，海豚可以回声定位，鸽子可以磁场导航。人类在几百万年的发展中，除了社会、思维、手脚的进步外，其它并不突出。
人，是什么？
易经的思路忽然被打断，他调节一下安全带，懒散地离开后倾120度的靠背，在控制面板上点了几下，调侃汤圆说：“怎么这么冷，你把空调设置成零下了？”
“大爷的，老子全程开车，还要照顾你的起居！”汤圆瞄了眼控制面板，觉得奇怪：“没开空调啊，怎么这么凉快？”
“我以为你开了空调！”易经摇下车窗，潮腻的热风从湖面上涌进来，他伸手出去，微凉的皮肤在风里回暖，顿感舒服很多。易经惊叹说：“在炎炎夏日里，这种冷热颠倒的现象，是不是让你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窗外是车内，窗内是车外。”
汤圆骂说：“什么狗屁！老子就想赶紧把你送回家，我还要回单位放物证检材，然后开我自己的车回家，结束噩梦的一天！”
一组列车从高架的快速轨道上穿梭，仿佛从夜空的虫洞里钻出的外星运输舰。易经收起遐想，刷卡打开楼道门，拖着疲惫的身心走进去。他觉得自己病了，高强度的工作让身体吃不消，头昏畏寒，随时都会倒在地上长眠不醒。
声控灯在大门关上的时候亮了，但光并不能驱赶寒冷。易经没有去挤电梯，等着上楼的人排出弯转盘旋的队，夹杂着电动车和各类花俏的宠物，每层八户等待两台蜗牛般的电梯会消磨他的所剩不多的青春，还会击垮他在用意志支撑不倒的躯体。
安全通道指示牌上面的“主电”灯由绿变黄，在寂静地楼道发出“嘀——滴——”的声音，像是破空刺耳的空袭警报。易经默默地忍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异响，他看见他家大门了，就在安全通道出口的斜对面。
什么都不想做，他倒在床上，沉沉睡去，希望一觉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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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周，叔侄俩人先后死亡，是意外吗？可能是巧合吗？如有隐情，会是什么？
“文华情绪很稳定，没有轻生的念头”“喜欢在主卧对面的小房睡觉”“以前就看到过文华写那几个字”魏娟的话在易经的脑海中断点式闪现，把他带回到6天前的案发现场。
两种信息仿佛dna的两条单链，在碱基配对原则下互补复原，基因片段逐渐清晰，但有l关键的几个点是模糊的，从哪里入手？对了
“可以开始了不？”汤圆摆弄着相机，用胳膊碰了下易经，补充说：“前期工作处理完了，你开始吧。”
易经使了个眼色，汤圆没有意会，易经才知道后者没有认出周小天。也许那天汤圆没有与周小天打照面，或者周小天活着、死去的模样有很大区别。
苍蝇在它的脸上乱爬，一些在吸食，一些忙着产卵。如果它们不喜欢死人，而喜欢往活人身上飞，往鼻孔钻，往嘴巴里爬，会是什么景象？地球上少了一种令人厌恶的杂食性昆虫，多了一种恐怖的掠食性昆虫，正如热带雨林的食人蚁，但苍蝇会更恐怖，因为它们会飞，而且无孔不入，无物不喜。
易经拨通谢晋安的电话时，他已经踱步到刚才吞咬汽车后轮的那条沟的近前。谢晋安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焦虑，询问案件情况。易经环视一周，汇报说：“初步检验认为死者溺水死亡可能性大”
“那就好，提取dna，确保与长江沉船事故中遇难者家属进行比对具有可行性。”谢晋安的语气明显缓和。
易经斟酌一下，以确定的语气说：“死者身份初步可以确认，应该是周小天。”
“谁？”
“周文华非正常死亡案中死者周文华的侄子，周小天！”
“”
易经请求立即对尸体进行尸体解剖，确定死亡原因。谢晋安让先等等，需要向大队长黄长鸣请示。五分钟后，谢晋安回复说，重案队的同志已经出发，交接后再去解剖。
“谢队，应该尽快尸体解剖，不确定死亡原因，没法交接。”
“他不是溺水死亡吗？”
“周小天口鼻腔有蕈样泡沫，分析是生前入水。”易经停顿一下，接着说：“但颈部甲状软骨以下可见皮肤擦伤，横行向颈后绕行。”
“什么意思？”谢晋安的语气又开始急促起来。
“不排除是勒沟的可能。”
谢晋安沉默了一会，说：“殡仪馆的车过来了吗？”
远处几个身穿暗白色衣服的工作人员正在收敛尸体。在地上铺上一块白布，俩人拉手，一人抬脚，把尸体放在白布上，像打包货物一样两头打结、中间固定。车子进不来，他们找来一根又长又粗的扁担，固定在打包好的“货物”上，喊着号子穿过田野小径，迎着夕阳的残红，渐行渐远。
民惠派出所新建的办公楼，位于二楼的所长办公室的旁边就是大会议室，向西的三面窗子被挣扎着浮在西边天空的残阳映红，在会议室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暗淡无光。
碧色的、矛尖般的茶叶悬浮在杯底，随着暗流如鱼群般摆动。黄长鸣拧开茶杯盖子，唑了一口沁人心脾的、透亮的茶水，说：“长江事故失踪人员名单上没有周小天，所以如果死者是周小天，就与长江沉船事故无关。”
民惠派出所分管刑侦的副所长朱庆尧闻言松了口气。如果与长江沉船事故有关，那这个尸体肯定不是最后一个，后续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整个沉船都会在民惠这个鸟蛋大小的地方被发现，那时各级领导分批下来，他这个分管刑侦工作的副所长不过是马前卒，加班加点没日没夜自是少不了。再说，事故就是事故，做得再好也是擦别人的屁股，做的不好那就打自己的屁股了，出力不讨好不说，还会影响进步。
黄长鸣不知道他的一句话引出别人这么多想法，他从烤漆发亮的桌面上掐起一根香烟摆弄几下，继续说：“但如果死者是周小天，可能与玉泉派出所的一起非正常死亡案有关。”
谢晋安简单通报了“周文华非正常死亡案”的案情，黄长鸣补充说：“朱所长，你与李兴华联系下，把这两起非正常死亡案并案处理，人多力量大嘛，案子破了，都算各自的任务量。”
朱庆尧立即接话说：“黄大队这个提议非常好，李兴华可是咱们局的破案能手，有个“鹰眼”的绰号。他原来在我们所做管段民警，那时他的破案能力就展露头脚了，曾经单枪匹马抓俩惯偷，还破了震惊三省、涉案金额600万的系列盗窃案。我等下就跟李所长联系下，看黄大队能不能协调下，提供技术支援，我们出人手。”
谢晋安挂了电话，向黄长鸣汇报说：“法医尸检结束了，死亡原因是缺氧窒息死，导致窒息死的原因是溺水，简单说就是溺水死亡。”
谢晋安停顿一下，组织一下措词，才继续说：“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易法医在死者的前颈部发现了勒沟，该勒沟横行绕颈向后不交，死者自己可以形成，但不排除他人形成。”
易经还对谢晋安说：“不论自杀还是他杀，有两点可以肯定，这不是一起意外，至少有一个人为周小天的死亡做了充分准备。”谢晋安怕越说越乱，没有说出这个论断。
黄长鸣轻轻靠在真皮靠椅上，微闭双眼，右手中指轻轻敲打扶手。在这短暂的几分钟，残阳逝去，旭日待发，会议室里烟雾袅袅，与窗外渐凉的空气交融，竟有种风淡云清的沧桑。
一拍扶手，黄长鸣睁开眼，对朱庆尧说：“朱所长，你现在就跟李兴华联系，他是办案狂人，你最好带人去趟玉泉所，刑侦大队负责技术支援。”他看了下表，转头又对谢晋安说：“鉴于案件的特殊性，可以启动四侦一化作战平台，我一会让周亮风向各中队通报案情，晚上9点在刑侦大队会议室开个研判会，把这两个案子抓起来。”
夜色渐浓，车内的两人良久无语。汤圆专心开车，易经望着窗外的景致发呆。
离你近的，一闪而过；离你远的，似乎未动。人脑的处理功能太依赖参照系，这曾经是逃生的本能，离你最近的与你联系越紧密，所以近处的同类在跑，会带给你非常强烈的刺激意识到危机而一同逃跑；离你很远的与你联系不大，大脑自动忽略。说到底，是人脑能力太低，除了十二对脑神经的反馈，少有其它。犬有超嗅，鸢有超视，蜣螂有超感，眼镜猴有超听，海豚可以回声定位，鸽子可以磁场导航。人类在几百万年的发展中，除了社会、思维、手脚的进步外，其它并不突出。
人，是什么？
易经的思路忽然被打断，他调节一下安全带，懒散地离开后倾120度的靠背，在控制面板上点了几下，调侃汤圆说：“怎么这么冷，你把空调设置成零下了？”
“大爷的，老子全程开车，还要照顾你的起居！”汤圆瞄了眼控制面板，觉得奇怪：“没开空调啊，怎么这么凉快？”
“我以为你开了空调！”易经摇下车窗，潮腻的热风从湖面上涌进来，他伸手出去，微凉的皮肤在风里回暖，顿感舒服很多。易经惊叹说：“在炎炎夏日里，这种冷热颠倒的现象，是不是让你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窗外是车内，窗内是车外。”
汤圆骂说：“什么狗屁！老子就想赶紧把你送回家，我还要回单位放物证检材，然后开我自己的车回家，结束噩梦的一天！”
一组列车从高架的快速轨道上穿梭，仿佛从夜空的虫洞里钻出的外星运输舰。易经收起遐想，刷卡打开楼道门，拖着疲惫的身心走进去。他觉得自己病了，高强度的工作让身体吃不消，头昏畏寒，随时都会倒在地上长眠不醒。
声控灯在大门关上的时候亮了，但光并不能驱赶寒冷。易经没有去挤电梯，等着上楼的人排出弯转盘旋的队，夹杂着电动车和各类花俏的宠物，每层八户等待两台蜗牛般的电梯会消磨他的所剩不多的青春，还会击垮他在用意志支撑不倒的躯体。
安全通道指示牌上面的“主电”灯由绿变黄，在寂静地楼道发出“嘀——滴——”的声音，像是破空刺耳的空袭警报。易经默默地忍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异响，他看见他家大门了，就在安全通道出口的斜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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