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回 长安自古伤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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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一阵马蹄声，敲碎了清晨的宁静，几匹健马奔驰在去长安的官道之上。有个白衣女子却落在队伍末尾，她轻轻念出这一句词，眉宇间似有无限惆怅。
这名在汉朝念辛弃疾的词的女子，自然就是我。
“四妹――”本来在我前面的，一袭朴素青衫也掩不住俊俏风流的李敢，放慢他坐骑的速度，等我赶上，“明天就到长安了，是不是很兴奋？”
“为什么我要兴奋？”
“你不是说你最喜欢那个什么――‘旅游’。”
“哈，我是最喜欢旅游的。但我看你却未必兴奋了。”我说，“为什么答应去参加骑射大会？”
“这是父亲的心愿，我不忍心违背他的期望……”李敢眼中又露出无奈的神情。
我侧头看着他，“你对义父言听计从？哪怕违背你的准则？”
“那你呢，难道你喜欢忤逆自己父母？”李敢反驳。
“不听从安排，未必就叫‘忤逆’。比如，我对义父是十分崇敬和感激的。”我一笑，“但如果他叫我嫁给你，我是决计不从的。”
“小样，我有哪点不好了？”李敢拿鞭梢敲我的头，神态姿势都是一流的，很奇怪，男人的好看，有这么多种，李敢与霍去病就是截然不同的类型。一想起那人，心里又一阵发堵。
我定了定神，笑道：“义父对我再好，我也不会为了让他高兴，就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但是你，居然同意去参加骑射比赛？你不是不知道，一旦选上，就要入伍的。你不是说不喜欢皇帝，也不愿意为他卖命吗？”
我还记得他在怀宾酒楼跟我说过“我才不要卖给帝王家”的时候，脸上的不屑与不羁。
李敢恍了一下神，说：“事到临头才知道，我不想看到父亲失望的样子。”
我挑了挑眉毛，还想再问，家人在前面催促道：“三少爷，四小姐，快点哪，就快到长安城啦！”。
“娜曲卡，快!”我甩了个响鞭，我座下那匹桃红马不情愿的跑了起来。它不情愿，我还不情愿呢，真正的娜曲卡哪像它跑得这么慢！
一入长安，才知道古代已经有这么繁华的都市。商铺、酒楼、茶肆鳞次栉比，街上行人摩肩擦踵，贩夫走卒、贵人公子、贵妇淑女，各色人等不一而足。
我正好奇我们在长安怎么住，李广在一座府邸前下了马，大门里面的人听到马蹄声，早把门打开，一名青衣少妇带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走出门来迎接。
那小男孩大叫一声：“爷爷！”冲上来就扑到李广怀中。
“呃……这是哪位哥哥的孩子？”我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李敢之所以叫三少爷，我是四小姐，是因为前面还有两位哥哥。
“陵儿！”李广抱着小男孩，眼圈竟有些发红，“唉，跟你父亲小时候真是一模一样……”
那个青衣少妇与家人听了，都在垂泪。
李敢也黯然，轻声告诉我：“这是大哥的遗腹子。大哥和二哥，都……过身了。”
我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难怪之前没有人跟我提起，李府之前竟然发生过这么多伤心事，怪不得李广脸上总有一丝哀伤。
“李府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想到那时候，他含笑看着我们的目光里，有多少怀念，多少心痛，我这个没心肝的，居然从来没意识到。
“三叔！”李陵从爷爷怀中跳下来，又扑到李敢怀里，“三叔明天要去比赛吗？带陵儿去看好不好？陵儿也喜欢骑射！”
“是吗？那陵儿将来要不要像爷爷一样，也当一名将军？”李敢捏了捏李陵的小脸蛋。
“要！”陵儿挥起拳头，“我也要带兵去打匈奴！”
大家都笑了，陵儿眼珠一转，在人群里发现了陌生的我：“她是谁啊？”
李广说：“陵儿快叫姑姑。”
陵儿挑战似的审视着我，问：“姑姑，你也会打仗吗？”
我正色回答：“不，我只会打麻将。”
“麻将？那是什么东西？”李陵眼中冒出无穷问号，不止是他，其余人都满脸疑问的看着我。
李敢忍住笑，说：“麻将是一种锻炼身体的游戏，陵儿，等姑姑有空就教你。”
李广道：“你姑姑会很多游戏，有空的时候先不用教麻将了，教你玩一种叫‘为你腿软’的游戏，那才好玩。”
“是‘威廉退尔’……义父，这样危险的游戏，还是不要教给陵儿好……”
第二天，骑射大会将在青锁门外的校场中举行。我问了李府的人，才知道，原来这种骑射大会，不仅是贵胄官员要去参加，连女眷都可以去观看。
“你要不要去？”李敢见我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了然的一笑，问道。
“三哥要去比赛，做妹妹的当然要去加油……”我心中却暗想：那个人，他会不会去？如果他看到我，会有什么反应呢。
但是随即又想到他对我的冷淡，心中微微刺痛，我为什么想要见他？见到他又能怎样？
我顺手从花瓶里捻下一朵茶花，暗暗念叨：去？不去？去？不去……陵儿的目光随着我的手指上下移动，黑豆般的眼睛又冒出无数问号。
李敢不知从哪里变了套男装出来，说：“换上这套衣服，就不用怕没面子了。”
我的这点小心思，总是逃不出他的眼睛，到底是脂粉堆里打过转的明星。
谁知道换了衣服出来，就见家人眼睛都一亮，说：“跟三公子像一对同胞兄弟！”再看李敢，他也换上了同款的衣服――这，这岂不是现代叫做“情侣装”的玩意儿？
银白色丝缎长袍，墨绿起云龙纹的饰边，露出淡褐色的中衣领，颜色配得端的醒目又淡雅。
李广也颔首道：“敢儿平素不在衣饰上留心，没想到选的衣服这么出色。”
李敢拍了拍我的头：“多好的一套衣服，你硬是没身材穿。糟蹋了……”
“你……”我狠狠白他一眼，“快走吧，一会儿如果丢了义父的脸，我的弹弓可不饶你！”
一到校场，李广就忙着跟各位达官贵人打招呼，我暗暗纳闷以李广的性格，怎么会跟这些人这么熟络，李广抽个空子，活动活动下巴，叹道：“如果一直在边关戍守，也不用弄得我这么麻烦，脸都笑疼了！”
我问道：“义父，这些人跟你都很熟？”
李广道：“也说不上很熟，只是因为曾经来长安当过两年郎中令。”
郎中令又是个什么官衔？我不好意思问，只好努力到处看，到处听，收集信息自己消化。
“哎呀，李将军！”又一位贵人扑过来，“这位想必是三公子？平素少见，没想到这么俊秀，怎么不曾来长安当郎官？哎呀，皇上如果见到，一定很喜欢，当年您家当户公子就深得皇上器重，可惜，唉……”
“李将军！”又一位贵人冲上来，“李家世代都是将才，今天三公子一定又能像两位兄长一样技压全场，到时候将军可要请我们喝一杯……”
“这位是……？”有人发现我的存在了。
“这是我的义女，小孩子贪玩，做了男儿打扮，呵呵……”
“原来是小姐，哎呀失礼失礼……”
“见笑见笑……”
“客气客气……”
“好说好说……”
满耳都是这样的套话，再加上他们好奇的眼光，天知道善意还是恶意的审视，我只觉得周身不舒服。找了个借口就逃开了。
我在校场观众席的外围停停走走，慢慢转到拴马的马厩，到底是贵胄人家的马，每一匹都膘肥体壮，神情高傲，不过起码它们不会说话，这一点上，我宁可多看看它们，也比看它们的主子好。
忽然，我发现一匹白马，长鬃如雪，额前有一块淡淡青印，看着似乎有点眼熟。
我疑惑的凑近，仔细观看，白马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也看着我。
“小公子，不要再靠近了，这匹马性子可烈得很！”
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额头顿时冒出虚汗，慢慢转过头。
“哎？倾城姑娘，怎么是你？”那个人惊喜的说道。
“是啊，可不就是我咯――但是你，怎么跑到长安来了？”我怀疑的看着他，虽然此刻他作汉人打扮，但是，打死我也认得他，因为――从来没有人整得我那么惨……
赫连皓笑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难道以为我是奸细吗？”
“没有啊，大家是朋友嘛，能在这里见到你，我很开心……”我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想：反正我一会儿告诉义父，义父自有主张。
“是吗？我也很开心！”他的开心倒像是真的，笑得露出整齐的白牙，刚好八颗，如果到现代，他一定能成为优秀的服务界人才。
“你是跟霍去病一起来的吗？”赫连皓问道。
“不是！”我脸一跌，“请你不要再跟我提这个名字。”
“哦，原来你跟他吵架了？哈哈，我原以为汉人姑娘都很温柔。怎么你脾气这么大，连勇冠三军的冠军侯都降不住你？”
赫连皓哈哈大笑，我跺脚道：“讨厌，你不要再胡说好不好！我跟他本来就没关系的！”
“这样啊，那你还是打算嫁给我的义兄？南尼可要高兴了。”
“我也没打算嫁给浑邪王！”
“那你打算嫁给谁？”
“我没有打算嫁给谁……哎，你这人真是奇怪，我嫁给谁，你干嘛这么关心？”
“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他委屈的扁了扁嘴，“我们乌孙国人对朋友都是这样关心的，难道汉人不是？”
“呃……当然也关心，我们有句名言――有朋自远方来，尚能饭否。”
“如果我没记错，孔子是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过你改的这句，倒更显出对友人的关心……嗯，难怪义兄说你是个才女！”
“哎呀，什么才女，那些都是虚名，就好像天上的浮云一样……”我正在胡诌，忽然愣住了。
小旋风被牵进了马厩，它也看到了我，还冲我呲了呲牙，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我问好。
牵它的不是霍去病，而是一个小黄门。（按：“黄门”即后来所谓宦官。）
另一个黄门吆喝道：“小心伺候着啊，不知道待会儿冠军侯要不要用到这匹马。”
我心里一动，向小黄门打听：“难道冠军侯今天也要下场比武吗？”
小黄门打量了我一眼，大概见我衣饰华贵，便答道：“小人也不知，但听郎官们刚才议论，这次比试的佼佼者选出来以后，还要跟冠军侯一较高下。”
赫连皓道：“我听说霍侯爷以前当侍中官的时候，就已经是长安城的第一高手了。恐怕这次没有人能击败他。”
小黄门附和道：“那是自然，这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我冷笑道：“这却未必，长安城里没人能击败他，长安城外难道就无人了吗？”
赫连皓好奇的问：“这次场中真有这样的人？”
我骄傲的抬起下巴：“当然。”
“啊，莫非就是你说的，骑白马的汉人？”赫连皓作恍然大悟状。
我连忙辩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的是我三哥，而且，骑的也不是白马，而是那匹――”
我指向李敢的坐骑菊花青，赫连皓看了看，说：“虽然是匹好马，但跟冠军侯那匹马比起来，却稍有逊色。一会儿如果比赛骑术，你三哥的马就输了一阵。”
我怒道：“他仗着小旋风来赢比赛，好不要脸！”
忽然想起南尼说过赫连皓的白马不错，连忙问道：“如果是你这匹马呢，比起小旋风如何？”
赫连皓摇头道：“你想借我的马给你哥哥？我借给你是没问题的。但是你哥哥没骑过我的马，我的雪狮子不会听他的话，他还不如骑自己惯用的坐骑。”
“可是，菊花青不是输定了吗？”
赫连皓微微一笑：“你就这么希望你哥哥能赢冠军侯？哎呀，原来女子生情人的气，会变得这么可怕。”
我用力踩他一脚：“都说我跟他没关系了，你再说！”
赫连皓雪雪呼痛，我忽然心里一动，听他刚才的口气，似乎有办法让我得偿所愿。
我拉他耳语道：“赫连皓，我知道你有办法帮我，只要你帮我这次忙，我日后一定好好报答你！”
赫连皓侧着头看着我，似乎觉得十分有趣：“是吗？你怎么报答我？”
我挑挑眉毛：“以身相许――”
赫连皓意外的瞪大眼睛，显出几分害怕的神情。
“――那是不可能的。”我做个鬼脸，赫连皓作松了口气状。我差点忍不住笑，这家伙倒是个活宝，可以跟我一起去演小品了。
“但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任何时候，我一定尽力去做。”我郑重其事的举起一个手指头。
隆隆鼓声，让在场所有人都将说话的声音压低下来，接着是三声号角，响彻校场，令人一阵热血沸腾。
“皇上驾到――”司礼仪的黄门尖着嗓子叫道，场中顿时鸦雀无声，我早已回到李家的坐席了，此刻掂起脚尖观看，先看见过来一面五彩羽旗，然后是一行云旗，后面跟着好几辆马车，皇帝应该坐在第一辆车里吧，不过我看不清。车驾旁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两行服装华丽的武士。按说汉武帝出场，我应该感觉到气势恢弘吧，但，对于我这样在电视里看多了大阅兵的现代人，就这点架势，连坦克都没一辆，实在平淡得很。
我看了两眼，就坐下来。李敢轻声道：“我们家四小姐好大的架子，连皇帝都懒得看？”
我瞟了他一眼，说：“不是看不到嘛，再说我又不哈他。”
李敢笑道：“你是不‘哈’他，不过冠军侯也在他车上呢，你‘哈’不‘哈’？”
我心头一阵怒：我为了让你赢他，还求人帮忙呢，你倒拿他来怄我？男人真没一个好东西！
车里面的人慢慢下车，然后健步走上观礼台的首席位，我们这边离首席位颇有距离，我又稍微有点近视，看不清汉武帝到底长什么样。但是我认出皇帝旁边，次席坐着的是卫青。我忽然想到，其实这些座位的安排，多半也预示着皇帝对臣子的器重，那么老将军李广，其实已经不受汉武帝重用了。
虽然早知道历史就是如此，但我心里一阵心酸，刘彻，你这没良心的皇帝，我义父哪里不如人？
但李广似乎并没有多少感慨，他显然很兴奋，吩咐家人把李敢的亮银甲擦亮一些，再亮一些。
应试者接连上场表演，我以为所谓比试，是群殴呢，却原来是一个一个的演示。不出李广所料，那些贵族子弟的表演，多半都是花架子。偶尔几个似乎下苦功练过的，姿势却也不如李敢平素所习的动作那么灵动优美。
“敢儿，为父等着你的好消息！”将军精神焕发，目光炯炯，似乎要上场的不是李敢而是自己。
“义父，你怎么这么在乎三哥的比试结果？”我诧异的问。
“唉，姝雅，你可知道，如果敢儿他能被皇上选中，封为都尉，那么我们李家又将出一名将军了。说不定……唉，说不定下次皇上出兵，我可以请求圣上许我们父子当前锋！”
我忽然有些难过，李广心里想的总是打仗，他竟然不知道，现在的李敢根本不想当将军。
“不要扁嘴，难看――”李敢看出我的心思，悄悄对我说，“我是自愿的，你别乱想了。”
“三哥……”我眼圈红了，“你……你……”
“我们三兄弟，只剩我一个了。父亲的愿望只能由我去实现。再说，姝雅，现在有你替我照顾父亲，我更无后顾之忧。”李敢长舒一口气，低头看着不知不觉间倚到他怀里的我，“姝雅――你现在可是穿男装啊！”
“哎，你居然也这么迂腐！”我脸一红，其实刚才，我听了他的话，实在是被感动，而且有些心酸了。仿佛他真是我的亲哥哥一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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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要兴奋？”
“你不是说你最喜欢那个什么――‘旅游’。”
“哈，我是最喜欢旅游的。但我看你却未必兴奋了。”我说，“为什么答应去参加骑射大会？”
“这是父亲的心愿，我不忍心违背他的期望……”李敢眼中又露出无奈的神情。
我侧头看着他，“你对义父言听计从？哪怕违背你的准则？”
“那你呢，难道你喜欢忤逆自己父母？”李敢反驳。
“不听从安排，未必就叫‘忤逆’。比如，我对义父是十分崇敬和感激的。”我一笑，“但如果他叫我嫁给你，我是决计不从的。”
“小样，我有哪点不好了？”李敢拿鞭梢敲我的头，神态姿势都是一流的，很奇怪，男人的好看，有这么多种，李敢与霍去病就是截然不同的类型。一想起那人，心里又一阵发堵。
我定了定神，笑道：“义父对我再好，我也不会为了让他高兴，就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但是你，居然同意去参加骑射比赛？你不是不知道，一旦选上，就要入伍的。你不是说不喜欢皇帝，也不愿意为他卖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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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这是哪位哥哥的孩子？”我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李敢之所以叫三少爷，我是四小姐，是因为前面还有两位哥哥。
“陵儿！”李广抱着小男孩，眼圈竟有些发红，“唉，跟你父亲小时候真是一模一样……”
那个青衣少妇与家人听了，都在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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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难怪之前没有人跟我提起，李府之前竟然发生过这么多伤心事，怪不得李广脸上总有一丝哀伤。
“李府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想到那时候，他含笑看着我们的目光里，有多少怀念，多少心痛，我这个没心肝的，居然从来没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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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那陵儿将来要不要像爷爷一样，也当一名将军？”李敢捏了捏李陵的小脸蛋。
“要！”陵儿挥起拳头，“我也要带兵去打匈奴！”
大家都笑了，陵儿眼珠一转，在人群里发现了陌生的我：“她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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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儿挑战似的审视着我，问：“姑姑，你也会打仗吗？”
我正色回答：“不，我只会打麻将。”
“麻将？那是什么东西？”李陵眼中冒出无穷问号，不止是他，其余人都满脸疑问的看着我。
李敢忍住笑，说：“麻将是一种锻炼身体的游戏，陵儿，等姑姑有空就教你。”
李广道：“你姑姑会很多游戏，有空的时候先不用教麻将了，教你玩一种叫‘为你腿软’的游戏，那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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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骑射大会将在青锁门外的校场中举行。我问了李府的人，才知道，原来这种骑射大会，不仅是贵胄官员要去参加，连女眷都可以去观看。
“你要不要去？”李敢见我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了然的一笑，问道。
“三哥要去比赛，做妹妹的当然要去加油……”我心中却暗想：那个人，他会不会去？如果他看到我，会有什么反应呢。
但是随即又想到他对我的冷淡，心中微微刺痛，我为什么想要见他？见到他又能怎样？
我顺手从花瓶里捻下一朵茶花，暗暗念叨：去？不去？去？不去……陵儿的目光随着我的手指上下移动，黑豆般的眼睛又冒出无数问号。
李敢不知从哪里变了套男装出来，说：“换上这套衣服，就不用怕没面子了。”
我的这点小心思，总是逃不出他的眼睛，到底是脂粉堆里打过转的明星。
谁知道换了衣服出来，就见家人眼睛都一亮，说：“跟三公子像一对同胞兄弟！”再看李敢，他也换上了同款的衣服――这，这岂不是现代叫做“情侣装”的玩意儿？
银白色丝缎长袍，墨绿起云龙纹的饰边，露出淡褐色的中衣领，颜色配得端的醒目又淡雅。
李广也颔首道：“敢儿平素不在衣饰上留心，没想到选的衣服这么出色。”
李敢拍了拍我的头：“多好的一套衣服，你硬是没身材穿。糟蹋了……”
“你……”我狠狠白他一眼，“快走吧，一会儿如果丢了义父的脸，我的弹弓可不饶你！”
一到校场，李广就忙着跟各位达官贵人打招呼，我暗暗纳闷以李广的性格，怎么会跟这些人这么熟络，李广抽个空子，活动活动下巴，叹道：“如果一直在边关戍守，也不用弄得我这么麻烦，脸都笑疼了！”
我问道：“义父，这些人跟你都很熟？”
李广道：“也说不上很熟，只是因为曾经来长安当过两年郎中令。”
郎中令又是个什么官衔？我不好意思问，只好努力到处看，到处听，收集信息自己消化。
“哎呀，李将军！”又一位贵人扑过来，“这位想必是三公子？平素少见，没想到这么俊秀，怎么不曾来长安当郎官？哎呀，皇上如果见到，一定很喜欢，当年您家当户公子就深得皇上器重，可惜，唉……”
“李将军！”又一位贵人冲上来，“李家世代都是将才，今天三公子一定又能像两位兄长一样技压全场，到时候将军可要请我们喝一杯……”
“这位是……？”有人发现我的存在了。
“这是我的义女，小孩子贪玩，做了男儿打扮，呵呵……”
“原来是小姐，哎呀失礼失礼……”
“见笑见笑……”
“客气客气……”
“好说好说……”
满耳都是这样的套话，再加上他们好奇的眼光，天知道善意还是恶意的审视，我只觉得周身不舒服。找了个借口就逃开了。
我在校场观众席的外围停停走走，慢慢转到拴马的马厩，到底是贵胄人家的马，每一匹都膘肥体壮，神情高傲，不过起码它们不会说话，这一点上，我宁可多看看它们，也比看它们的主子好。
忽然，我发现一匹白马，长鬃如雪，额前有一块淡淡青印，看着似乎有点眼熟。
我疑惑的凑近，仔细观看，白马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也看着我。
“小公子，不要再靠近了，这匹马性子可烈得很！”
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额头顿时冒出虚汗，慢慢转过头。
“哎？倾城姑娘，怎么是你？”那个人惊喜的说道。
“是啊，可不就是我咯――但是你，怎么跑到长安来了？”我怀疑的看着他，虽然此刻他作汉人打扮，但是，打死我也认得他，因为――从来没有人整得我那么惨……
赫连皓笑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难道以为我是奸细吗？”
“没有啊，大家是朋友嘛，能在这里见到你，我很开心……”我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想：反正我一会儿告诉义父，义父自有主张。
“是吗？我也很开心！”他的开心倒像是真的，笑得露出整齐的白牙，刚好八颗，如果到现代，他一定能成为优秀的服务界人才。
“你是跟霍去病一起来的吗？”赫连皓问道。
“不是！”我脸一跌，“请你不要再跟我提这个名字。”
“哦，原来你跟他吵架了？哈哈，我原以为汉人姑娘都很温柔。怎么你脾气这么大，连勇冠三军的冠军侯都降不住你？”
赫连皓哈哈大笑，我跺脚道：“讨厌，你不要再胡说好不好！我跟他本来就没关系的！”
“这样啊，那你还是打算嫁给我的义兄？南尼可要高兴了。”
“我也没打算嫁给浑邪王！”
“那你打算嫁给谁？”
“我没有打算嫁给谁……哎，你这人真是奇怪，我嫁给谁，你干嘛这么关心？”
“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他委屈的扁了扁嘴，“我们乌孙国人对朋友都是这样关心的，难道汉人不是？”
“呃……当然也关心，我们有句名言――有朋自远方来，尚能饭否。”
“如果我没记错，孔子是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过你改的这句，倒更显出对友人的关心……嗯，难怪义兄说你是个才女！”
“哎呀，什么才女，那些都是虚名，就好像天上的浮云一样……”我正在胡诌，忽然愣住了。
小旋风被牵进了马厩，它也看到了我，还冲我呲了呲牙，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我问好。
牵它的不是霍去病，而是一个小黄门。（按：“黄门”即后来所谓宦官。）
另一个黄门吆喝道：“小心伺候着啊，不知道待会儿冠军侯要不要用到这匹马。”
我心里一动，向小黄门打听：“难道冠军侯今天也要下场比武吗？”
小黄门打量了我一眼，大概见我衣饰华贵，便答道：“小人也不知，但听郎官们刚才议论，这次比试的佼佼者选出来以后，还要跟冠军侯一较高下。”
赫连皓道：“我听说霍侯爷以前当侍中官的时候，就已经是长安城的第一高手了。恐怕这次没有人能击败他。”
小黄门附和道：“那是自然，这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我冷笑道：“这却未必，长安城里没人能击败他，长安城外难道就无人了吗？”
赫连皓好奇的问：“这次场中真有这样的人？”
我骄傲的抬起下巴：“当然。”
“啊，莫非就是你说的，骑白马的汉人？”赫连皓作恍然大悟状。
我连忙辩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的是我三哥，而且，骑的也不是白马，而是那匹――”
我指向李敢的坐骑菊花青，赫连皓看了看，说：“虽然是匹好马，但跟冠军侯那匹马比起来，却稍有逊色。一会儿如果比赛骑术，你三哥的马就输了一阵。”
我怒道：“他仗着小旋风来赢比赛，好不要脸！”
忽然想起南尼说过赫连皓的白马不错，连忙问道：“如果是你这匹马呢，比起小旋风如何？”
赫连皓摇头道：“你想借我的马给你哥哥？我借给你是没问题的。但是你哥哥没骑过我的马，我的雪狮子不会听他的话，他还不如骑自己惯用的坐骑。”
“可是，菊花青不是输定了吗？”
赫连皓微微一笑：“你就这么希望你哥哥能赢冠军侯？哎呀，原来女子生情人的气，会变得这么可怕。”
我用力踩他一脚：“都说我跟他没关系了，你再说！”
赫连皓雪雪呼痛，我忽然心里一动，听他刚才的口气，似乎有办法让我得偿所愿。
我拉他耳语道：“赫连皓，我知道你有办法帮我，只要你帮我这次忙，我日后一定好好报答你！”
赫连皓侧着头看着我，似乎觉得十分有趣：“是吗？你怎么报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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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不可能的。”我做个鬼脸，赫连皓作松了口气状。我差点忍不住笑，这家伙倒是个活宝，可以跟我一起去演小品了。
“但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任何时候，我一定尽力去做。”我郑重其事的举起一个手指头。
隆隆鼓声，让在场所有人都将说话的声音压低下来，接着是三声号角，响彻校场，令人一阵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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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两眼，就坐下来。李敢轻声道：“我们家四小姐好大的架子，连皇帝都懒得看？”
我瞟了他一眼，说：“不是看不到嘛，再说我又不哈他。”
李敢笑道：“你是不‘哈’他，不过冠军侯也在他车上呢，你‘哈’不‘哈’？”
我心头一阵怒：我为了让你赢他，还求人帮忙呢，你倒拿他来怄我？男人真没一个好东西！
车里面的人慢慢下车，然后健步走上观礼台的首席位，我们这边离首席位颇有距离，我又稍微有点近视，看不清汉武帝到底长什么样。但是我认出皇帝旁边，次席坐着的是卫青。我忽然想到，其实这些座位的安排，多半也预示着皇帝对臣子的器重，那么老将军李广，其实已经不受汉武帝重用了。
虽然早知道历史就是如此，但我心里一阵心酸，刘彻，你这没良心的皇帝，我义父哪里不如人？
但李广似乎并没有多少感慨，他显然很兴奋，吩咐家人把李敢的亮银甲擦亮一些，再亮一些。
应试者接连上场表演，我以为所谓比试，是群殴呢，却原来是一个一个的演示。不出李广所料，那些贵族子弟的表演，多半都是花架子。偶尔几个似乎下苦功练过的，姿势却也不如李敢平素所习的动作那么灵动优美。
“敢儿，为父等着你的好消息！”将军精神焕发，目光炯炯，似乎要上场的不是李敢而是自己。
“义父，你怎么这么在乎三哥的比试结果？”我诧异的问。
“唉，姝雅，你可知道，如果敢儿他能被皇上选中，封为都尉，那么我们李家又将出一名将军了。说不定……唉，说不定下次皇上出兵，我可以请求圣上许我们父子当前锋！”
我忽然有些难过，李广心里想的总是打仗，他竟然不知道，现在的李敢根本不想当将军。
“不要扁嘴，难看――”李敢看出我的心思，悄悄对我说，“我是自愿的，你别乱想了。”
“三哥……”我眼圈红了，“你……你……”
“我们三兄弟，只剩我一个了。父亲的愿望只能由我去实现。再说，姝雅，现在有你替我照顾父亲，我更无后顾之忧。”李敢长舒一口气，低头看着不知不觉间倚到他怀里的我，“姝雅――你现在可是穿男装啊！”
“哎，你居然也这么迂腐！”我脸一红，其实刚才，我听了他的话，实在是被感动，而且有些心酸了。仿佛他真是我的亲哥哥一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