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鼓社 4、花鼓忧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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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师傅把玉春得弟叫起来，说：“也是来济南府一趟，今儿咱们啥都不干，闲逛去！这济南府，好吃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
玉春得弟到底是孩子，虽然俩人昨夜都没有睡好，起来眼肿肿的，可这会儿一听师傅让玩去，还是抖擞了精神，脸上显出了喜悦之色。
师徒们草草吃了一点东西，留老王头看守门户，便一路西南，先爬了离城十几里的千佛山，然而回到城里，又来到趵突泉边。趵突泉在一个花园里，园内许多景点，亭台楼榭，临水花阁，正仲春时节，满眼万紫千红，美景美色就如同一只温柔的手，抚慰着艺人们那一颗颗受挫的心……
忽儿园子的一角传来鼓乐声，这唱花鼓的人，对鼓乐极敏感的，三人寻着那鼓声信步走来，果然在一个水边凉亭下，看到围了一圈人的一台小戏，戏是化妆扬琴，这就是后来的吕剧了，当年也是拉地摊的光景，演员们简易化妆，锣鼓家伙一齐上，唱的是《隋唐演义》里《粉妆楼》一节，那扮柏玉霜的角儿，倒也是个男旦，走姿做派，虽也有些功夫的，可细细听了，那唱腔，那戏范儿，跟玉春相比竟差得远了。
他们站的那地方，正在小戏台对面的湖心亭下，与那戏台隔着一片窄湖，湖里水草、紫藤，枝枝蔓蔓，三人隔着枝蔓听音看戏，自以为是严紧的，竟还是让那扬琴班子的人看到了，有人就指给那掌班看。掌班的是个中年男人，个头高高的，一派武生的架势，站在台沿口，手搭着凉棚朝这边看了看，师傅察觉到了他那眼神脸色，立即拉了玉春得弟，说，快走。三人便一路奔了一条林间小路。
走过那条林间小路，又拐过一道花墙，听听那鼓乐所远了，师徒们一路紧走慢走，就来到园子僻静处，也是一个凉亭，只在一片紫荆当中，那紫荆呢，又在柳枝之下，看上去嫩绿粉紫，别是一片峥嵘。玉春手握了一把柳枝，看紫荆下的那片水，水上漂着一些浮萍草，很嫩的一片绿黄，忽然就见水里一个小小的倒影移过来，抬起头，才见一十五六岁光景的少年，与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样子，短衣长裤，手上托了红木的茶盘走过来，盘子里放的是几杯香茶，几碟细巧的茶点。
少年走到玉春和得弟面前，轻轻地唱了喏，问是周老板吧？玉春呆着，不知怎么回答，一旁师傅答了，说是的。少年放下香茶与茶点，说是他家先生小姐所赠，因闻得周老板大名，无缘得见，今儿就这泉园一边，想请周老板挪个地儿说话。说着拿手朝对面水岸边的一个琉金翠瓦的阁子间那里指了一下。玉春巡声望去，见那阁子窗底下果然有一绰约女子，蓝士林旗袍，雪白的披肩，模样朴素淡雅，竟是几分女学生的味道，见玉春看过来，便落落大方地转头一笑，手上竟点了一支烟。她身边的那位，被这少年说是先生的，也是布衣长袍，颈子上挂着一条围巾，模样几分像是教书先生，见着玉春看来，也只点了点头。
这边厢，师傅看在眼里，便说：“小哥，谢谢你家先生小姐抬举咱家老板，不巧是我家老板在此还有些琐事，请回告你家先生小姐，若不嫌弃，改日再约？”
看着少年姗姗而去，这里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就听师傅说：“我们走吧。”
得了师傅这话，得弟先头站起来就走了，那玉春却迟迟不见动静，师傅回头看了他一眼，兀自边走边说了一句：“走去大明湖吧。”看看玉春慢慢踱了来，师傅也不回头，自说自话一样：“济南府是个花花世界，咱唱花鼓的，戏唱得咋样不说，先得把自个儿当个人。”
大明湖很快就到了。正值春天，湖边垂柳如烟，青青漫漫，绿绒一般铺到天边，湖心有些岛，靠近水边，有一些花圊，开一片黄的红的花，叫不出名字，也十分娇艳。玉春与得弟因昨天的戏，心里都不同程度地懊丧着，玩了这半晌，开始时是新鲜，竟把昨日的烦恼忘了去，这会儿，新鲜劲儿也过了，玩得也有些疲乏了，那沉在心底里的忧怨就又泛上来，面对这一派春色，心里正是说不出的郁闷。虽说戏没有唱成，与二人的唱功、演艺基本无关，有的只是花鼓戏本身的影响，可无论如何，被人轰下了台，这对一个艺人来说，一生都是耻辱，严重的，足以使一个班社一蹶不振，从此走入低谷……这种挫败感在玉春的从艺这些年，除了早年因为两只大脚让曹州人笑话之后，也就是这一次了。
岸边有说书场，师傅与得弟去听书了，玉春没有心思，独自对着那一湖碧水出神，湖上有画舫，悠悠地荡过来，画舫上传来一声声的清唱，时而婉约妩媚，时而高亢激昂，玉春听出，唱的大鼓书。大鼓与花鼓，早年有一些相近的，就像血亲关系的兄弟姐妹，只不过花鼓这些年在乡下越来越戏曲，而大鼓书在城里的街巷，便曲艺化了，一个人，一面鼓，一把坠子，便就是一个世界，什么都当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玉春得弟到底是孩子，虽然俩人昨夜都没有睡好，起来眼肿肿的，可这会儿一听师傅让玩去，还是抖擞了精神，脸上显出了喜悦之色。
师徒们草草吃了一点东西，留老王头看守门户，便一路西南，先爬了离城十几里的千佛山，然而回到城里，又来到趵突泉边。趵突泉在一个花园里，园内许多景点，亭台楼榭，临水花阁，正仲春时节，满眼万紫千红，美景美色就如同一只温柔的手，抚慰着艺人们那一颗颗受挫的心……
忽儿园子的一角传来鼓乐声，这唱花鼓的人，对鼓乐极敏感的，三人寻着那鼓声信步走来，果然在一个水边凉亭下，看到围了一圈人的一台小戏，戏是化妆扬琴，这就是后来的吕剧了，当年也是拉地摊的光景，演员们简易化妆，锣鼓家伙一齐上，唱的是《隋唐演义》里《粉妆楼》一节，那扮柏玉霜的角儿，倒也是个男旦，走姿做派，虽也有些功夫的，可细细听了，那唱腔，那戏范儿，跟玉春相比竟差得远了。
他们站的那地方，正在小戏台对面的湖心亭下，与那戏台隔着一片窄湖，湖里水草、紫藤，枝枝蔓蔓，三人隔着枝蔓听音看戏，自以为是严紧的，竟还是让那扬琴班子的人看到了，有人就指给那掌班看。掌班的是个中年男人，个头高高的，一派武生的架势，站在台沿口，手搭着凉棚朝这边看了看，师傅察觉到了他那眼神脸色，立即拉了玉春得弟，说，快走。三人便一路奔了一条林间小路。
走过那条林间小路，又拐过一道花墙，听听那鼓乐所远了，师徒们一路紧走慢走，就来到园子僻静处，也是一个凉亭，只在一片紫荆当中，那紫荆呢，又在柳枝之下，看上去嫩绿粉紫，别是一片峥嵘。玉春手握了一把柳枝，看紫荆下的那片水，水上漂着一些浮萍草，很嫩的一片绿黄，忽然就见水里一个小小的倒影移过来，抬起头，才见一十五六岁光景的少年，与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样子，短衣长裤，手上托了红木的茶盘走过来，盘子里放的是几杯香茶，几碟细巧的茶点。
少年走到玉春和得弟面前，轻轻地唱了喏，问是周老板吧？玉春呆着，不知怎么回答，一旁师傅答了，说是的。少年放下香茶与茶点，说是他家先生小姐所赠，因闻得周老板大名，无缘得见，今儿就这泉园一边，想请周老板挪个地儿说话。说着拿手朝对面水岸边的一个琉金翠瓦的阁子间那里指了一下。玉春巡声望去，见那阁子窗底下果然有一绰约女子，蓝士林旗袍，雪白的披肩，模样朴素淡雅，竟是几分女学生的味道，见玉春看过来，便落落大方地转头一笑，手上竟点了一支烟。她身边的那位，被这少年说是先生的，也是布衣长袍，颈子上挂着一条围巾，模样几分像是教书先生，见着玉春看来，也只点了点头。
这边厢，师傅看在眼里，便说：“小哥，谢谢你家先生小姐抬举咱家老板，不巧是我家老板在此还有些琐事，请回告你家先生小姐，若不嫌弃，改日再约？”
看着少年姗姗而去，这里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就听师傅说：“我们走吧。”
得了师傅这话，得弟先头站起来就走了，那玉春却迟迟不见动静，师傅回头看了他一眼，兀自边走边说了一句：“走去大明湖吧。”看看玉春慢慢踱了来，师傅也不回头，自说自话一样：“济南府是个花花世界，咱唱花鼓的，戏唱得咋样不说，先得把自个儿当个人。”
大明湖很快就到了。正值春天，湖边垂柳如烟，青青漫漫，绿绒一般铺到天边，湖心有些岛，靠近水边，有一些花圊，开一片黄的红的花，叫不出名字，也十分娇艳。玉春与得弟因昨天的戏，心里都不同程度地懊丧着，玩了这半晌，开始时是新鲜，竟把昨日的烦恼忘了去，这会儿，新鲜劲儿也过了，玩得也有些疲乏了，那沉在心底里的忧怨就又泛上来，面对这一派春色，心里正是说不出的郁闷。虽说戏没有唱成，与二人的唱功、演艺基本无关，有的只是花鼓戏本身的影响，可无论如何，被人轰下了台，这对一个艺人来说，一生都是耻辱，严重的，足以使一个班社一蹶不振，从此走入低谷……这种挫败感在玉春的从艺这些年，除了早年因为两只大脚让曹州人笑话之后，也就是这一次了。
岸边有说书场，师傅与得弟去听书了，玉春没有心思，独自对着那一湖碧水出神，湖上有画舫，悠悠地荡过来，画舫上传来一声声的清唱，时而婉约妩媚，时而高亢激昂，玉春听出，唱的大鼓书。大鼓与花鼓，早年有一些相近的，就像血亲关系的兄弟姐妹，只不过花鼓这些年在乡下越来越戏曲，而大鼓书在城里的街巷，便曲艺化了，一个人，一面鼓，一把坠子，便就是一个世界，什么都当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