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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绰是我夫君的名字，他姓舒穆鲁。不过，凝若你从来不关心这些事，估计也没听说过吧。”
“我是没听说过，只要不是我直接认识的人，他们的名姓，我历来是记不住的，你别见怪。”我拱拱手做赔礼状。满人的姓名，大多又长又绕嘴，除了几个清穿小说里赫赫有名的大姓，还有岚槿的姓氏，别的我还真是记不住。
“没事，我还不知道你吗”岚槿倒是不以为意。
“哎，不过，我记得当初，你可是说不知道你的夫君是谁的，这又是怎么回事”我有个疑问。
“嗯，我那时的确不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我解释，“我阿玛和额娘都瞒着我，问他们也不说，直到新婚之夜，我才”
“看来，他们是要给你个惊喜”我忍不住揶揄她，“岚槿，你出宫的时候，可都二十五岁了，年纪也不小了。怎么难道说，他一直未娶，一直在等着你”
“我”岚槿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她的脸变得更红，接着又转过了身子，像个少女一样，害羞地点了点头。
我笑了，这可能是我这几年里，唯一一个真正开心的时刻。我周围的人，包括我自己，好像没有一个过得顺心如意，大家都为不同的事情拖累着，辗转挣扎着，得不到，放不下。
但是，终于有一个朋友，能够获得幸福。
我可能是太久太久没有遇见好事了，竟然忍不住掉了眼泪。她的幸福和美满，仿佛也成为了我的救赎。
岚槿见我没有说话，又扭头看我，却见我满脸泪痕。她慌忙问我：“凝若，你怎么了你怎么忽然哭了”
“没什么，我就是太高兴了。”我抬手擦干眼泪，满是欣慰，“我这辈子是没戏了，但看着你生活得幸福，我心里也觉得满足。”
“凝若”岚槿却过来握住我的手，语气里带了认真，“你又何必羡慕我呢你现在如果想去十三爷府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十三爷虽然忙些，但至少你们天天都能见面，不也很好吗”
“不岚槿，不一样的。你的夫君只有你一人，可我去十三家里，却要面对他大大小小的妻妾。所以我不会去的，我也不想让月珊觉得为难。”我轻轻摇了摇头，“而且九阿哥已经不在了，不光是十三那儿，这整个京城，我都待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还得磨蹭一会儿才真的离京还有些人和事情要交代~
c第一百零六章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二
“九爷”岚槿又是一怔，问我，“对了，你来的时候那辆马车凝若，你是打算出京吗你想去哪儿”
“没有想好去哪儿，天南地北的，随处走走吧，我只是不想再待在这儿。”我长长叹息，顿了顿，却忍不住反问她，“你不觉得惊讶你不觉得意外”
“意外你是指你因为九爷，想要离开京城的事”然而，岚槿却了然地笑笑，“你们的事，我又不是全不知道。怎么说，你们也认识了二十来年，他之前又对你掏心掏肺的，你就是再硬的心肠，也该有所感动。要说意外，我倒是有些意外，你怎么过了小半年，才觉得京城待不下去了”
听了岚槿的话，我不免有些无奈。这么久了，看来她还是九阿哥的忠实粉丝一枚。
我轻轻叹了口气，笑着说：“冬天太冷了，谁还愿意出来。这不是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嘛，我正好去舒展一下筋骨。”
“你可瞒不过我，你这哪里只像是去散散心”岚槿顿了顿，却又正色问我，“凝若，你实话告诉我，你以后还打算回来吗”
我怔了一下，便点了点头，给她肯定的答案：“一定会回来，无论如何，我的家都在这里。”
不知是不是因为岚槿的幸福影响到了我，说到九阿哥的时候，我的心里仍然是刻骨的疼，但是，我终于也可以同别人说起他，甚至是带了玩笑的口吻。我也终于不会再忍不住哽咽，不会再泣不成声。
我心底明白，他已经永远不会再陪在我身边。他已经死了，我流再多的眼泪，他都不会苏醒。但是，就像我曾经劝说他们的那样，这些日子，我也在同样地劝说自己只要我还没有忘记他，他就依然在我的记忆里，在我的心底活着。
直到我也死去。
又说了一会儿，眼见着快要午时，岚槿说时候不早，不如留下来吃午饭，她亲自下厨招待我。我没有那么急着出发，还想见见她的丈夫孩子，便欣然应许了。
岚槿张罗着饭菜，我则在一旁帮她的忙。虽然认识这么多年，我却一直没尝过她的手艺，今天可算是弥补遗憾了。大功告成之后，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我忍不住使劲夸奖了岚槿一番。
午饭时，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恩绰，还有岚槿的三个孩子。恩绰长相并不出众，身形削瘦，也不像大多数满人那样魁梧。岚槿介绍了我以后，恩绰向我行礼，他笑得很温暖，恍惚间，我的眼前仿佛闪过十三阿哥的笑脸。
我赶紧稳了稳心神，又将注意力重新集中，接着跟三个小孩子打招呼。
岚槿同样一一向我介绍，她一共有三个孩子，大儿子叫景额，今年十三岁，岚槿介绍了我以后，他很有礼貌地喊我凝姑姑。二儿子要小两岁，名字是松甘，长得和他爸爸很像，一双剔透的眼睛灵气十足。最小的是个女儿，叫做哈季兰，只有六岁。自从来了以后，她就一直抓着岚槿的衣服，直勾勾地盯着我，一句话也不说，似乎有些怕生。
岚槿和恩绰招呼着孩子们落了座，我也随后一起坐下。岚槿笑了笑说：“小孩子多，你可不要觉得烦。”
“怎么会，先照顾好孩子们是关键的。”我急忙摆摆手，“你们也不必顾忌我，像平常那样就行了。”
“不必客气，我原先就听岚槿提过你的事。咱们虽然才见面，却是早就认识了。”恩绰也笑着说，“还要多谢你原来对岚槿的照顾。”
“这可不敢，我麻烦事比较多，是岚槿照顾我才对，该说谢谢的也是我。”我连声推辞。
“你们两个，就别在这儿互相道谢了，快吃饭吧。”岚槿在一旁打断我们，“都是自己人，又都是过去的事了。好不容易来一趟，还说这些做什么，倒显得生分了，凝若你说是不”
“你说的是，咱俩的情分，就别说什么谢不谢的了。”我也笑了，又跟岚槿开玩笑，“不过，我来你家做客，可没带什么像样的礼物。岚槿，你还缺钱不我现在啊，已经穷得只剩下钱了。”
“得了吧，你要出远门，总该多带些银子，万一有需要的时候。”岚槿赶忙制止我，“你还真是跟九爷越来越像了，这叫什么来着，暴发户”
“哈哈，你还记着呢。”我笑道，“那我就不管你们俩了，不过孩子们，我可是准备了礼物的。待会儿吃了饭，我去给你们拿，怎么样”
我望着三个孩子，他们一听说有礼物，立即就被我吸引了注意。景额和松甘都放下筷子，站起来向我道谢，哈季兰也扑闪着大眼睛看我。
“你看，你还是跟我客气。”岚槿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我，“那我这次，就不回你的礼了，你回来以后，就到我这儿来要，知道不”
“好，我一定记着。”我知道岚槿的言外之意，忍不住眼眶微湿。
她是在说，让我一定还要回来。
这顿午餐在大家的欢笑声中度过了，三个孩子很快就跟我熟络起来，哈季兰也变得活泼，还自告奋勇，献唱了一首满族的儿歌。只可惜，虽然旋律很好听，我还是一个字也没听懂。
吃过午饭，那三个孩子就来缠着我要礼物。
“好好，我这就带你们去拿。”我笑着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头，又问岚槿，“我都放在车里了，我带他们去一趟”
“我们也一起过去吧，看看你都带了些什么好东西。”岚槿笑道。
“也行，你一看就知道了。”我和岚槿c恩绰带着三个孩子，来到我的马车前。亦瑶三人正在马车周围分别坐着，见到我，他们都站了起来。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我怔了一下。
岚槿却皱了下眉头：“几位怎么不去屋里歇着可是张伯有照顾不周之处”
“没有没有，夫人误会了。”周理进忙向着岚槿行了礼，“我们只是不知凝姑姑何时要走，担心万一找不到我们，耽误了凝姑姑的事，所以才在此等候。”
我听了，不由得一脑袋黑线，岚槿却语带调侃：“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忠心耿耿的侍从”
“哪是我的呀，我能整出这么多麻烦事来吗”我无奈，抬手招呼亦瑶，“车里有个红布的包裹，你帮我拿出来一下。”
“是。”亦瑶钻进车里，很快又下来，递给我那个包裹。
我把包裹交到岚槿手上：“这是一些原先我做的玩具，你都见过的。现在，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该是时候，送给孩子们了。”
岚槿看着手里的东西，半晌却抬头问我：“凝若，你不想要了你不是一直好好保存着它们吗为什么要送给我”
“我就要走了，这些东西那么沉，你总不能让我天天带着。放在十二那里也是落灰，不如让它给孩子们带来一些笑声。”
“既然如此，何不送给十二爷的小阿哥或者为什么你不送给月珊”
“为什么”我想了想，笑道，“十二哪有什么孩子，月珊的孩子们，恐怕也是天天忙着学习，没功夫玩这些乱七八糟的吧。”
顿了顿，我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想送你，就拿过来了而已。”
“你真的都不要了”然而，岚槿却只是再次开口，问我。
恩绰在一旁，望着我们俩，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岚槿看着我的目光，仿佛隐隐有着悲伤，我笑了笑：“我准备带到坟墓里的，都已经留下来了。我可不能太贪心，什么都不舍得放手，那样棺材就该装不下了。这些东西，你只管给孩子们玩吧。”
“大白天的，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岚槿这才叹了口气，“那我就收下了，只是刚说了不要给我们银子，可这些东西，光是这一副跳棋，就够买得起我们这间房子了。”
“别在意值多少钱，”我说，“能让孩子们开心就是值得。”
岚槿又叹了口气，把手中的东西递给景额。景额接了，对着我道了谢，然后便带着弟弟妹妹去玩了。看着孩子们走远，我就向岚槿告辞：“正好他们都在，我这就告辞吧。你们不用送我了，等我下次回来，再过来找你。”
“你这就要走”岚槿怔了一下，却点了点头，“也是，走得太晚，晚上就赶不及投宿了。”她上前一步，紧紧握着我的手，“凝若，虽然只是短短的一面，但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我也一样。”我笑望着她，又转头对恩绰说，“虽然这句话已经晚了十几年，可能也没什么必要，但我还是要说，你要好好对岚槿。我下次回来，如果发现岚槿生活得不快乐，一定不会放过你。”
“一定的，我心里只有岚槿一人，也只会对她一个人好。”恩绰赶紧向我保证。
“哎呀，你怎么又说这个。”岚槿有些扭捏。
“我的朋友越来越少了，离开的离开，死去的死去。”我长长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岚槿，“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要一直过得幸福安康。”
“凝若”岚槿的眼中似有泪珠闪烁，她紧紧抱住我，语气哽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的，等你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张先天仙子水调数声持酒听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c第一百零七章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一
我从岚槿的家里离开了，她和恩绰站在门口，一直目送着我们的马车远去。周理进驾驶着马车：“凝姑姑，咱们现在就直接出京了吗”
“哦，不不，不好意思，还有件事情。”我探出身子，把九阿哥原来钱庄的地址告诉他，“去这个钱庄，我得去换些银子。”
“您不必客气，我这就带您过去，您在车里稍等。”周理进点点头。
我又坐回车里，亦瑶却犹豫着问我：“凝姑姑，我忍不住想问您一句，原来九爷送您的首饰，您真的都不要了吗”
“那么沉的一包，还容易被盗贼盯上，我可不愿意天天带着。”我笑着摇摇头，“怎么你可是有看着喜欢的，不舍得我拿走，想留下来几件”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亦瑶连连摆手，“您平日已经送我不少了，我我也没地方放的。”
我始终笑着看她，她顿了顿，意识到我是在开玩笑，微微嗔怪道：“您不要吓唬我了。我只是觉得九爷一片心意”
我怔了一下，不由得长长叹息：“是啊，你说得对，每一件东西，估计都是他费尽心机才找来的。还有好些都是古物，流传了百年至今，却落在我手里。不知它们的背后，有着多少的传说和故事，而我到最后，也没能来得及一一了解。”我停顿了一下，“我什么都没能来得及做。”
“凝姑姑”亦瑶见我的脸上浮起悲伤，忍不住自责，“都是我不好，不该跟您提起这事，您又开始伤心了。”
“没关系。”我微微笑了笑，也不知算不算在安慰亦瑶，“说实话，我已经习惯了，伤心也好，心痛也罢，要是哪天感觉不到了，我才会觉得浑身不得劲呢。”
但是，我这番话，显然并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她看着我，几乎要哭了：“凝姑姑，您还是想想高兴的事情吧，您的笑里面，总是带着悲伤，让人看着比哭还要揪心。您不要再想着九爷了，您想想刚才那位夫人，想想开心的事情吧。”
“哦是这样”亦瑶的话让我有些惊讶，然而顿了顿，我却只有轻轻叹息，“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我大概做不到。我只能答应你，再过一段时间，离京城远一些，或许渐渐地，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走得远一些，但您要是伤心了，也不一定还要笑着，不妨大哭一场。”亦瑶认真地望着我，“我明白的，不管您去哪里，我都会陪着您。”
我看着亦瑶，心里有着震撼和动容。亦瑶已经不再是初见时那个不懂事的孩子，她也已经长大，学会了体贴和宽容。
时光啊，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我们每个人都在其中不断改变着，有时悲哀，有时无奈，有时却又欢喜。
它带走了我许多的朋友，带走了九阿哥，带走了我眼角的平整，却又带给我一个亲人。
我笑了，这一次，是欣慰的笑。
幸好还有一个人，在我的身边陪着我。
到了钱庄，我下了马车，让周理进在外面等候，我则带着亦瑶和刘江进去。毕竟是金钱交易，带着一个保镖，我心里多少踏实些。
我们三人的穿着都很朴素，一看就不像是大主顾。进了钱庄，只有一个伙计象征性地招呼了一下，就再没有人理会我们。我也不甚在意，径直去了柜台，拿出我的包裹，放在桌子上。
“这位夫人，您是要典当”掌柜听见动静，抬起头来。
“典当也行，卖给你们也行，您先看看这些东西，能值多少银子吧。”我笑了笑。
掌柜看了看我，伸手打开包裹，再打开里面的盒子。看见盒子里面的东西，他就愣住了。
他呆怔怔地看着那些金银珠宝，仿佛魂游天外去了。我忍不住开口提醒他：“咳咳，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掌柜这才回过神来，他使劲咽了咽唾沫，又上下打量了我们三个一眼，竟然满眼怀疑：“恕我冒昧，还请问您是哪家夫人这些东西，又是从哪里来的可都是您自己的”
恐怕是我们穿着太过简朴，他这意思，竟是将我们当成了窃贼
“你怎么说话呢”我还没开口，亦瑶就不满地怒斥道，“狗眼看人低，你们的老板，就是这么教你们以貌取人的”
刘江虽然没说话，但是我用余光看见，他的目光也冷了下来，死死地盯着掌柜。
他可不是普通人，我甚至觉得，他能马上就拔出刀来，眼也不眨地要了这个掌柜的命。
我笑了笑，抬手让他们两人稍安勿躁，然后望向掌柜，灭了眼底的温度，缓缓开口：“你如果做不了主，就叫能管事的来吧。这些东西来自哪里，的确不方便说，但绝非偷盗之物。至于我究竟是谁，我觉得，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还是不知道为好。”
被我这么一威胁，这个掌柜的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不敢再与我对视，双手有些颤抖，把盒盖盖好：“您请到后面稍等，我这就去通知我们老板。”
他叫了一个伙计引路，我让亦瑶拿着盒子，三人一起走进后堂。
伙计去给我们沏茶倒水，我就让他们二人也与我一起坐下。亦瑶坐在了我身边，不过，刘江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站到了我的身后。
亦瑶小声对我说：“凝姑姑，您刚才那几句话，可真是厉害，就连我都有些害怕。”
“近朱者赤，怎么说，我毕竟在先皇身边当了快二十年的值。照猫画虎的，也总该有七八分像吧”我笑了笑，也小声说，“看来，我平时是太和气了，又不是针对你，有什么可怕的”
“您性子和气，那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像个主子。”亦瑶却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到了清婉。凝姑姑，虽然您平时随和，但我知道，您还是能狠得下心的。”
杀鸡儆猴，那时的震撼和阴影，可能仍然停留在亦瑶的记忆里。清婉早已不知魂归何处，而我和亦瑶，竟成了相互扶持的亲人。
我叹息：“我宁愿不再有需要那样做的时候，人情疏远，活着也太累心了。”
等了约有两盏茶的功夫，掌柜随着另一个人过来了，那人衣装华贵，一看就比掌柜的地位高。不管怎么说，先礼后兵都是应该的，我便从座位上起身，微微颔首致意。
“夫人请坐，不必客气。”那人也对我拱手致意，“在下姓范，是钱庄的老板。刚才白掌柜言语失敬，多有得罪之处，在下先向您陪个不是。”
这才是真正的生意人，说话比那位白掌柜，不知要圆滑几倍。既然是个文明的人，那就好办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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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我还不知道你吗”岚槿倒是不以为意。
“哎，不过，我记得当初，你可是说不知道你的夫君是谁的，这又是怎么回事”我有个疑问。
“嗯，我那时的确不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我解释，“我阿玛和额娘都瞒着我，问他们也不说，直到新婚之夜，我才”
“看来，他们是要给你个惊喜”我忍不住揶揄她，“岚槿，你出宫的时候，可都二十五岁了，年纪也不小了。怎么难道说，他一直未娶，一直在等着你”
“我”岚槿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她的脸变得更红，接着又转过了身子，像个少女一样，害羞地点了点头。
我笑了，这可能是我这几年里，唯一一个真正开心的时刻。我周围的人，包括我自己，好像没有一个过得顺心如意，大家都为不同的事情拖累着，辗转挣扎着，得不到，放不下。
但是，终于有一个朋友，能够获得幸福。
我可能是太久太久没有遇见好事了，竟然忍不住掉了眼泪。她的幸福和美满，仿佛也成为了我的救赎。
岚槿见我没有说话，又扭头看我，却见我满脸泪痕。她慌忙问我：“凝若，你怎么了你怎么忽然哭了”
“没什么，我就是太高兴了。”我抬手擦干眼泪，满是欣慰，“我这辈子是没戏了，但看着你生活得幸福，我心里也觉得满足。”
“凝若”岚槿却过来握住我的手，语气里带了认真，“你又何必羡慕我呢你现在如果想去十三爷府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十三爷虽然忙些，但至少你们天天都能见面，不也很好吗”
“不岚槿，不一样的。你的夫君只有你一人，可我去十三家里，却要面对他大大小小的妻妾。所以我不会去的，我也不想让月珊觉得为难。”我轻轻摇了摇头，“而且九阿哥已经不在了，不光是十三那儿，这整个京城，我都待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还得磨蹭一会儿才真的离京还有些人和事情要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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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爷”岚槿又是一怔，问我，“对了，你来的时候那辆马车凝若，你是打算出京吗你想去哪儿”
“没有想好去哪儿，天南地北的，随处走走吧，我只是不想再待在这儿。”我长长叹息，顿了顿，却忍不住反问她，“你不觉得惊讶你不觉得意外”
“意外你是指你因为九爷，想要离开京城的事”然而，岚槿却了然地笑笑，“你们的事，我又不是全不知道。怎么说，你们也认识了二十来年，他之前又对你掏心掏肺的，你就是再硬的心肠，也该有所感动。要说意外，我倒是有些意外，你怎么过了小半年，才觉得京城待不下去了”
听了岚槿的话，我不免有些无奈。这么久了，看来她还是九阿哥的忠实粉丝一枚。
我轻轻叹了口气，笑着说：“冬天太冷了，谁还愿意出来。这不是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嘛，我正好去舒展一下筋骨。”
“你可瞒不过我，你这哪里只像是去散散心”岚槿顿了顿，却又正色问我，“凝若，你实话告诉我，你以后还打算回来吗”
我怔了一下，便点了点头，给她肯定的答案：“一定会回来，无论如何，我的家都在这里。”
不知是不是因为岚槿的幸福影响到了我，说到九阿哥的时候，我的心里仍然是刻骨的疼，但是，我终于也可以同别人说起他，甚至是带了玩笑的口吻。我也终于不会再忍不住哽咽，不会再泣不成声。
我心底明白，他已经永远不会再陪在我身边。他已经死了，我流再多的眼泪，他都不会苏醒。但是，就像我曾经劝说他们的那样，这些日子，我也在同样地劝说自己只要我还没有忘记他，他就依然在我的记忆里，在我的心底活着。
直到我也死去。
又说了一会儿，眼见着快要午时，岚槿说时候不早，不如留下来吃午饭，她亲自下厨招待我。我没有那么急着出发，还想见见她的丈夫孩子，便欣然应许了。
岚槿张罗着饭菜，我则在一旁帮她的忙。虽然认识这么多年，我却一直没尝过她的手艺，今天可算是弥补遗憾了。大功告成之后，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我忍不住使劲夸奖了岚槿一番。
午饭时，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恩绰，还有岚槿的三个孩子。恩绰长相并不出众，身形削瘦，也不像大多数满人那样魁梧。岚槿介绍了我以后，恩绰向我行礼，他笑得很温暖，恍惚间，我的眼前仿佛闪过十三阿哥的笑脸。
我赶紧稳了稳心神，又将注意力重新集中，接着跟三个小孩子打招呼。
岚槿同样一一向我介绍，她一共有三个孩子，大儿子叫景额，今年十三岁，岚槿介绍了我以后，他很有礼貌地喊我凝姑姑。二儿子要小两岁，名字是松甘，长得和他爸爸很像，一双剔透的眼睛灵气十足。最小的是个女儿，叫做哈季兰，只有六岁。自从来了以后，她就一直抓着岚槿的衣服，直勾勾地盯着我，一句话也不说，似乎有些怕生。
岚槿和恩绰招呼着孩子们落了座，我也随后一起坐下。岚槿笑了笑说：“小孩子多，你可不要觉得烦。”
“怎么会，先照顾好孩子们是关键的。”我急忙摆摆手，“你们也不必顾忌我，像平常那样就行了。”
“不必客气，我原先就听岚槿提过你的事。咱们虽然才见面，却是早就认识了。”恩绰也笑着说，“还要多谢你原来对岚槿的照顾。”
“这可不敢，我麻烦事比较多，是岚槿照顾我才对，该说谢谢的也是我。”我连声推辞。
“你们两个，就别在这儿互相道谢了，快吃饭吧。”岚槿在一旁打断我们，“都是自己人，又都是过去的事了。好不容易来一趟，还说这些做什么，倒显得生分了，凝若你说是不”
“你说的是，咱俩的情分，就别说什么谢不谢的了。”我也笑了，又跟岚槿开玩笑，“不过，我来你家做客，可没带什么像样的礼物。岚槿，你还缺钱不我现在啊，已经穷得只剩下钱了。”
“得了吧，你要出远门，总该多带些银子，万一有需要的时候。”岚槿赶忙制止我，“你还真是跟九爷越来越像了，这叫什么来着，暴发户”
“哈哈，你还记着呢。”我笑道，“那我就不管你们俩了，不过孩子们，我可是准备了礼物的。待会儿吃了饭，我去给你们拿，怎么样”
我望着三个孩子，他们一听说有礼物，立即就被我吸引了注意。景额和松甘都放下筷子，站起来向我道谢，哈季兰也扑闪着大眼睛看我。
“你看，你还是跟我客气。”岚槿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我，“那我这次，就不回你的礼了，你回来以后，就到我这儿来要，知道不”
“好，我一定记着。”我知道岚槿的言外之意，忍不住眼眶微湿。
她是在说，让我一定还要回来。
这顿午餐在大家的欢笑声中度过了，三个孩子很快就跟我熟络起来，哈季兰也变得活泼，还自告奋勇，献唱了一首满族的儿歌。只可惜，虽然旋律很好听，我还是一个字也没听懂。
吃过午饭，那三个孩子就来缠着我要礼物。
“好好，我这就带你们去拿。”我笑着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头，又问岚槿，“我都放在车里了，我带他们去一趟”
“我们也一起过去吧，看看你都带了些什么好东西。”岚槿笑道。
“也行，你一看就知道了。”我和岚槿c恩绰带着三个孩子，来到我的马车前。亦瑶三人正在马车周围分别坐着，见到我，他们都站了起来。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我怔了一下。
岚槿却皱了下眉头：“几位怎么不去屋里歇着可是张伯有照顾不周之处”
“没有没有，夫人误会了。”周理进忙向着岚槿行了礼，“我们只是不知凝姑姑何时要走，担心万一找不到我们，耽误了凝姑姑的事，所以才在此等候。”
我听了，不由得一脑袋黑线，岚槿却语带调侃：“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忠心耿耿的侍从”
“哪是我的呀，我能整出这么多麻烦事来吗”我无奈，抬手招呼亦瑶，“车里有个红布的包裹，你帮我拿出来一下。”
“是。”亦瑶钻进车里，很快又下来，递给我那个包裹。
我把包裹交到岚槿手上：“这是一些原先我做的玩具，你都见过的。现在，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该是时候，送给孩子们了。”
岚槿看着手里的东西，半晌却抬头问我：“凝若，你不想要了你不是一直好好保存着它们吗为什么要送给我”
“我就要走了，这些东西那么沉，你总不能让我天天带着。放在十二那里也是落灰，不如让它给孩子们带来一些笑声。”
“既然如此，何不送给十二爷的小阿哥或者为什么你不送给月珊”
“为什么”我想了想，笑道，“十二哪有什么孩子，月珊的孩子们，恐怕也是天天忙着学习，没功夫玩这些乱七八糟的吧。”
顿了顿，我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想送你，就拿过来了而已。”
“你真的都不要了”然而，岚槿却只是再次开口，问我。
恩绰在一旁，望着我们俩，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岚槿看着我的目光，仿佛隐隐有着悲伤，我笑了笑：“我准备带到坟墓里的，都已经留下来了。我可不能太贪心，什么都不舍得放手，那样棺材就该装不下了。这些东西，你只管给孩子们玩吧。”
“大白天的，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岚槿这才叹了口气，“那我就收下了，只是刚说了不要给我们银子，可这些东西，光是这一副跳棋，就够买得起我们这间房子了。”
“别在意值多少钱，”我说，“能让孩子们开心就是值得。”
岚槿又叹了口气，把手中的东西递给景额。景额接了，对着我道了谢，然后便带着弟弟妹妹去玩了。看着孩子们走远，我就向岚槿告辞：“正好他们都在，我这就告辞吧。你们不用送我了，等我下次回来，再过来找你。”
“你这就要走”岚槿怔了一下，却点了点头，“也是，走得太晚，晚上就赶不及投宿了。”她上前一步，紧紧握着我的手，“凝若，虽然只是短短的一面，但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我也一样。”我笑望着她，又转头对恩绰说，“虽然这句话已经晚了十几年，可能也没什么必要，但我还是要说，你要好好对岚槿。我下次回来，如果发现岚槿生活得不快乐，一定不会放过你。”
“一定的，我心里只有岚槿一人，也只会对她一个人好。”恩绰赶紧向我保证。
“哎呀，你怎么又说这个。”岚槿有些扭捏。
“我的朋友越来越少了，离开的离开，死去的死去。”我长长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岚槿，“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要一直过得幸福安康。”
“凝若”岚槿的眼中似有泪珠闪烁，她紧紧抱住我，语气哽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的，等你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张先天仙子水调数声持酒听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c第一百零七章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一
我从岚槿的家里离开了，她和恩绰站在门口，一直目送着我们的马车远去。周理进驾驶着马车：“凝姑姑，咱们现在就直接出京了吗”
“哦，不不，不好意思，还有件事情。”我探出身子，把九阿哥原来钱庄的地址告诉他，“去这个钱庄，我得去换些银子。”
“您不必客气，我这就带您过去，您在车里稍等。”周理进点点头。
我又坐回车里，亦瑶却犹豫着问我：“凝姑姑，我忍不住想问您一句，原来九爷送您的首饰，您真的都不要了吗”
“那么沉的一包，还容易被盗贼盯上，我可不愿意天天带着。”我笑着摇摇头，“怎么你可是有看着喜欢的，不舍得我拿走，想留下来几件”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亦瑶连连摆手，“您平日已经送我不少了，我我也没地方放的。”
我始终笑着看她，她顿了顿，意识到我是在开玩笑，微微嗔怪道：“您不要吓唬我了。我只是觉得九爷一片心意”
我怔了一下，不由得长长叹息：“是啊，你说得对，每一件东西，估计都是他费尽心机才找来的。还有好些都是古物，流传了百年至今，却落在我手里。不知它们的背后，有着多少的传说和故事，而我到最后，也没能来得及一一了解。”我停顿了一下，“我什么都没能来得及做。”
“凝姑姑”亦瑶见我的脸上浮起悲伤，忍不住自责，“都是我不好，不该跟您提起这事，您又开始伤心了。”
“没关系。”我微微笑了笑，也不知算不算在安慰亦瑶，“说实话，我已经习惯了，伤心也好，心痛也罢，要是哪天感觉不到了，我才会觉得浑身不得劲呢。”
但是，我这番话，显然并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她看着我，几乎要哭了：“凝姑姑，您还是想想高兴的事情吧，您的笑里面，总是带着悲伤，让人看着比哭还要揪心。您不要再想着九爷了，您想想刚才那位夫人，想想开心的事情吧。”
“哦是这样”亦瑶的话让我有些惊讶，然而顿了顿，我却只有轻轻叹息，“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我大概做不到。我只能答应你，再过一段时间，离京城远一些，或许渐渐地，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走得远一些，但您要是伤心了，也不一定还要笑着，不妨大哭一场。”亦瑶认真地望着我，“我明白的，不管您去哪里，我都会陪着您。”
我看着亦瑶，心里有着震撼和动容。亦瑶已经不再是初见时那个不懂事的孩子，她也已经长大，学会了体贴和宽容。
时光啊，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我们每个人都在其中不断改变着，有时悲哀，有时无奈，有时却又欢喜。
它带走了我许多的朋友，带走了九阿哥，带走了我眼角的平整，却又带给我一个亲人。
我笑了，这一次，是欣慰的笑。
幸好还有一个人，在我的身边陪着我。
到了钱庄，我下了马车，让周理进在外面等候，我则带着亦瑶和刘江进去。毕竟是金钱交易，带着一个保镖，我心里多少踏实些。
我们三人的穿着都很朴素，一看就不像是大主顾。进了钱庄，只有一个伙计象征性地招呼了一下，就再没有人理会我们。我也不甚在意，径直去了柜台，拿出我的包裹，放在桌子上。
“这位夫人，您是要典当”掌柜听见动静，抬起头来。
“典当也行，卖给你们也行，您先看看这些东西，能值多少银子吧。”我笑了笑。
掌柜看了看我，伸手打开包裹，再打开里面的盒子。看见盒子里面的东西，他就愣住了。
他呆怔怔地看着那些金银珠宝，仿佛魂游天外去了。我忍不住开口提醒他：“咳咳，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掌柜这才回过神来，他使劲咽了咽唾沫，又上下打量了我们三个一眼，竟然满眼怀疑：“恕我冒昧，还请问您是哪家夫人这些东西，又是从哪里来的可都是您自己的”
恐怕是我们穿着太过简朴，他这意思，竟是将我们当成了窃贼
“你怎么说话呢”我还没开口，亦瑶就不满地怒斥道，“狗眼看人低，你们的老板，就是这么教你们以貌取人的”
刘江虽然没说话，但是我用余光看见，他的目光也冷了下来，死死地盯着掌柜。
他可不是普通人，我甚至觉得，他能马上就拔出刀来，眼也不眨地要了这个掌柜的命。
我笑了笑，抬手让他们两人稍安勿躁，然后望向掌柜，灭了眼底的温度，缓缓开口：“你如果做不了主，就叫能管事的来吧。这些东西来自哪里，的确不方便说，但绝非偷盗之物。至于我究竟是谁，我觉得，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还是不知道为好。”
被我这么一威胁，这个掌柜的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不敢再与我对视，双手有些颤抖，把盒盖盖好：“您请到后面稍等，我这就去通知我们老板。”
他叫了一个伙计引路，我让亦瑶拿着盒子，三人一起走进后堂。
伙计去给我们沏茶倒水，我就让他们二人也与我一起坐下。亦瑶坐在了我身边，不过，刘江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站到了我的身后。
亦瑶小声对我说：“凝姑姑，您刚才那几句话，可真是厉害，就连我都有些害怕。”
“近朱者赤，怎么说，我毕竟在先皇身边当了快二十年的值。照猫画虎的，也总该有七八分像吧”我笑了笑，也小声说，“看来，我平时是太和气了，又不是针对你，有什么可怕的”
“您性子和气，那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像个主子。”亦瑶却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到了清婉。凝姑姑，虽然您平时随和，但我知道，您还是能狠得下心的。”
杀鸡儆猴，那时的震撼和阴影，可能仍然停留在亦瑶的记忆里。清婉早已不知魂归何处，而我和亦瑶，竟成了相互扶持的亲人。
我叹息：“我宁愿不再有需要那样做的时候，人情疏远，活着也太累心了。”
等了约有两盏茶的功夫，掌柜随着另一个人过来了，那人衣装华贵，一看就比掌柜的地位高。不管怎么说，先礼后兵都是应该的，我便从座位上起身，微微颔首致意。
“夫人请坐，不必客气。”那人也对我拱手致意，“在下姓范，是钱庄的老板。刚才白掌柜言语失敬，多有得罪之处，在下先向您陪个不是。”
这才是真正的生意人，说话比那位白掌柜，不知要圆滑几倍。既然是个文明的人，那就好办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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