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 第三十一章 天成七年 腊月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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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飞雪，像沙粒一样，弥散着打着璇儿的泼洒下来。一粒一粒，撕扯着草原上干涸的大地和人们的心。万里雪原一片银装素裹，所望之处，具是那白茫茫的一片，连一棵枯树都找不见。天上看不见蓝色，而是灰蒙蒙的一片。
北风乍起，方知烟举起右手，本想整一整领口，可是厚重的手套，她无法自由的使用手指，弄了半天，只是多余的灌了一领的寒风。
长长的睫毛上面，都是一层银白，眉毛上面具是结了一层霜。骏马之上的方知烟，望着那苍茫的大地，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如果自己一直渴望的，就是这样广阔的天地，为何踏足这片土地的时候，心里居然是这样的空洞。想着却觉得，脖子里又是灌进一管凉气。
马蹄，踏在雪原上，“子噶，子噶”，是雪的声音。深一脚浅一脚的，骑在马上，还是能感觉出来，行进的艰难。周围万籁俱静，似乎飘散的雪花，那“啪~啪”的声音都听的到。人的心里，便也像是这片银白的大地一样，澄澈而空灵。
“如果，能张开翅膀，真愿意，在这风雪里翱翔”方知烟望着天边一闪而过的雄鹰的身影，感叹道。
此时，方知烟一身大红的马装，上衣是獭兔的红色马装绒袄，下身是轻便的貂绒靴裤。脚上穿的是白色的“奥巴”。这奥巴，中原的地方，是很少见的，它宽大而笨拙，里面细密的缝着三层动物的皮毛，在奥巴的里面，还有平时穿的皮鞋。因此分外的保暖，也是草原生活的必需品。此时知烟正向着雪原深处进发“奥巴”也是必不可少的了。身后披的是兔皮的长长的斗篷。骑着白马，那鲜红的身影，分外的抢眼。
而前方，另外一匹白马上，是方姨玄色的身影。大雪中方姨的身影也是衬托的越发清楚。瘦弱的她自己是嫡出，说自己从小就没有娘亲的疼爱。可是，明显的能够感觉出来，丞相和秦知浩对于她的疼爱。说实话，知烟羡慕她。
但是，却不嫉妒。
后来的变化知烟自己也所料不及，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喜欢睡在知鱼的身边。看着她流着口水，沉沉的睡去的样子。知烟也会感觉到久违的快乐。她看着身边的知鱼。多想把心里的事情全部脱口而出。她觉得无论爹爹怎么样的强调知鱼只是丞相的女儿，因此才有接触的必要。可是知烟自己却觉得知鱼才是这个世界上自己最应该信任的人。
可是即使这样，她也不能呀！
知鱼的世界，是七彩的美丽的纯真，即使有她小小的烦恼，也只是太阳的黑子。可是自己的世界里。。。。。。
“知鱼，你好吗？”知烟看着天边的飞雪，轻轻的在心里发出自己的疑问。
“知鱼，你有想起我吗？”
方姨带着知烟，一路奔波，每天只休息2个时辰。终于在出发的第三天感到了雁门关。方姨一跃下马，看见了站在帐外迎接她的方北岭。
“侯爷。”方姨看见方北岭还是有些激动的。可是多年以来，千荷叫自己的丈夫，依然也只是“侯爷”
一身青黑色的戎装的方北岭眉毛上也都是霜，看来也似乎刚刚回营。高大挺拔的身材，孔武有力的体魄，那是异族才有的体质。琥珀色的双眸中永远是读不懂的深沉。
“小荷，知烟来了？”方北岭看着妻子那深沉的声音问道方姨心里叹了口气，心里想道“终究，你的一颗心，半点都没有分在我的身上。”
脸上却依然是快乐的表情，轻松的指了指指了指后面马上的知烟。
知烟看着娘的手势，知道要自己下马了。熟练的一跃，便从高大的马身上跃下，大雪居然没到了她的膝盖，如若不是奥巴的长度，这个时侯，已经是凉透全身了吧。
知烟走到方北岭面前，一步一步，稳重而充满敬重，到了跟前儿，她像男子一样，单膝跪地，说“女儿拜见爹爹。”低着头，躲避着爹爹的眼神。
一身戎装的方北岭却甚是开心，看着面前自己的女儿，身体还那样的瘦弱矮小，不过7岁，已经有些英姿飒爽了。将门里走出的姑娘，毕竟和丞相家娇生惯养的小姐不一样。无论如何，在襁褓里第一次看见这个小小的女儿的时候，方北岭就甚是满意，他知道，这个女儿不会错，她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方北岭扶起女儿，厚重的带着手套的右手，扑了扑女儿身上的积雪，行动中居然也有些许的心疼的慈爱。
方北岭带着妻子和女儿，进了大帐。此时已经是隆冬时节，蒙古草原早已经冰雪满盖，千里华霜。出了军营里还有袅袅炊烟，周围的牧民早就迁到水草丰美的西边去了，雁门关附近，已经罕有人迹。
大帐里，却是十分的宽阔温暖，毕竟是将军的大营，气派和普通的蒙古包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中间一个圆圆的牛皮扎的长桌，四周是绒毯的靠椅。弓箭，背囊，各种食品用品应有尽有。
待知烟和方姨坐定，方北岭便差人送了几盆炭火，渐渐，大营就暖和起来，方姨和知烟原本冻得通红的脸也开始渗出汗珠。接着，方北岭又把酒暖上了。过了一会，酒气就腾然而起，弥散了真个大营。方北岭，将两个羊皮酒囊递给凌荷和知烟，说“知烟也喝一些，省的入了寒气。”
知烟点点头。从小就在父亲马背上长大的方知烟远比一般女孩子要干练许多，喝惯了酒，也骑惯了马，只是这几年父亲调任做了京官，才教导她要有所收敛，学做一个大家小姐。可是骨子里的东西也改不了的。
坐了一会，方北岭看妻女的眼里都有疑惑，便也喝了口热酒，可是气氛却有些沉闷压抑，只有木炭燃烧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三人的脸色都有些微红了。
终于，方北岭开了口，那琥珀色的瞳孔中闪动着英武的气息。
“蒙古大汗已经投降了。”
一句话落地，三人具是没有了声响，方北岭又是喝了一大口酒。这样的功绩，方北岭的声音里却没有任何的喜悦。
凌千荷眼见此情此景，心里一惊，心想“蒙古的实力即使不如我朝，倒也不至于投降呀，”
心里知道这话背后必有隐情。于是她并没有说话，一双妙目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只听着方北岭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其实，他们也是有条件的。”
一句话结束，眼神里居然有些闪烁。这在坚毅的他的表情中是十分罕见的。
凌千荷紧锁眉头，一张俏丽的脸庞瘪的通红。举起羊皮酒囊，深深的喝了一大口。心里的憋闷却无法发泄。避开丈夫的眼神，心里却是不住的打鼓。
定北侯也是一时语塞。知烟看着父母，她内心纳闷，但是她知道此时不是自己该说话的时候。从小知烟就知道，自己只是这个家里服从命令的那一个。
方北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继续道：“蒙古大汗要亲自进京面圣，并且”接着眼神一顿。接着说道“并且要我们一个公主前去和亲。”
凌荷一滴血泪落了下来，滴在心上。举着羊皮囊的双后下意识的颤抖的一下，一股醇酿顺着嘴角流了出来。眼睛里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看着身边的小女儿。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公主去和亲？”想着，又是喝了一大口酒。本来蒙古酒的度数并不高，不容易醉，可是喝在千荷的嘴里，却是苦涩难当，恨不得一醉了之。“我朝均是皇子，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公主呀！而且不止是这一朝，大武开国以来，皇家从来就没有诞生过一位公主，全部都是王子，所有的公主，都是王爷家里的郡主后来封赐的。可是现在甄选尚未开始，皇族怎么会让有可能成为琴心燕的王族女子嫁给异族？”千荷这一心的苦楚又能够和谁说？那么，结果不就是。。。
她又看了看身边只有七岁的知烟，柔声道“知烟，你先到中军大营休息，娘跟爹有要事要谈。”
知烟看了看自己的爹娘，无奈的说了一声“是”知烟顺从的点了点头。她知道不管是什么事情，她只能顺从，这是家里的规矩。站起身，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凌千荷的身上，说道“娘，小心着凉。”千荷炉火阴处的脸上，已经有明显的抽噎了。
知烟走后。凌荷盯着方北岭，一言不发。方北岭却只是背对着她。久而，终于说出“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八个字。凌荷听了却只是冷笑。收了收声音，平静的嗓音却急切的说道：“侯爷，和我说实话，侯爷已经位极人臣，何必再用女儿的幸福取悦君王，即使你一次一次费尽心机，可是你已经封侯拜相，你还要干什么？你还想得到什么。你失去的东西已经都失去了，那么你想要得到的东西真的比我们的女儿还重要？权势，在你那里，真的可以让你抛下女儿吗？她在你心里就是在一文不值，八年的情分，就这样连你的怜惜都换不来吗？还是，你一定要证明些什么？证明给谁，给她？”说道后面凌千荷的声音已经明显的颤抖起来。
最后一句话落地，一直沉默的方北岭突然回头，用手锁住凌荷的咽喉，提起她逼到墙角，死死的抵住帷帐。外面的风雪呼啸而过。凌千荷一时喘不上气，憋出了晶莹的眼泪。可是眼神却是倔强的没有丝毫的退缩。
方北岭却恶狠狠的说“小荷，永远不要提起！我说过！永远不要提起。”
可是看着凌荷从眼角渗出的泪水，一双妙目却不甘示弱的看着方北岭。方北岭的手指一松，痛苦的皱了皱眉头，他终究还是不舍的。方北岭叹了口气，无奈的放开了手。可是那琥珀色的瞳孔中释放出的怒气依然让人胆寒。
凌千荷双膝一软，顺势叠跪在了地上，猛烈的咳了起来，接着是呜呜的抽噎了起来。却再没有说些什么。丈夫的心，从一开始，到最后，从来都不曾用在自己身上。
而方北岭背对着凌荷叹息的着说“小荷，自从你嫁我为妻，我知道委屈你了。可是，我立下的誓言，家仇国恨，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我一定会做到。我方北岭，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对你说过一辈子会让你幸福安康，往事，休要再提了。”最后的语音也是明显的温柔下来。
凌千荷幽幽的点了点头。“侯爷，我知道了。”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滴答滴答的落在绒毯上。
方北岭静静的走到妻子面前，双手提起她的双臂，她的脸因为刚刚的袭击，憋的通红，眼里还含着泪水。方北岭打量着妻子的脸，那张脸虽然不像初始他时那般青春可人，可是依然白皙亮丽，风采卓越。只是，只是那哀怨的双眸是嫁给自己之后，才出现的吧。
看着凌千荷，北岭心中自然也有千般不舍。江南凌家，当年三个姐妹艳绝天下。以贫民的身份，三个姐妹同时一步登天，当朝皇妃，丞相之妻，和这个将军夫人。
成为千古佳话，可是时值今日，早已物是人非。
一切一切的繁华，亦不过是过眼云烟。但是方北岭永远不能忘怀的，是在大漠深处，牧歌长笛，与他一起驰骋的那个身影。他曾经对自己说过，要让那个身影永远的幸福快乐。可是最后却发现自己连常伴她左右的资格都没有。是自己，断送了自己的幸福？
怪只怪，天意弄人。
小愚有话说：谢谢大家的支持，逐浪上的点击率，我已经很开心了。也常常有亲们留言支持，谢谢大家。
我特别喜欢看大家的留言，告诉我喜欢谁，不喜欢谁，喜欢哪里的情节，不喜欢哪里。即使简单的说喜欢，也会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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