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风即满楼【P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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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外，能听得见鹰泽兰和安保们炸开了锅。一些高级成员也趁机凑过来，马屁味冲天地安慰着这位公会副会长。副会长气冲冲地离开，艾海雯知道，对于这一点，只需要专心听听高级成员们的声音是不是迅速地飞到远处就行了。
整栋医院，再度消停了下来
艾海雯站着，脑袋里的嗡鸣声渐渐平息。肌肉的灼热感过去，她呆呆愣愣地坐回了床上，意识里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事情
病房里，一片死寂
“我们是不是做的有点过了？”一个成员，以一种近乎试探的声音问道。
没有人回答
冲动之中，并没有人记起螺旋塔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当然做过头了吧。艾海雯躺在床上，捂着脸。她不在乎了，螺旋塔要杀要剐，对他们的便吧。
此时此刻她的状态，也变得与同一病房的人们相似了起来：心中的什么东西被的摔碎了，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晚上七点左右，在成员吃过最后一顿医院的晚饭之后，便出了院，通过灵道回到了cd总部。太阳西斜，将螺旋塔那华丽的大楼照得金光闪耀。晚上没有训练日程，在总部有宿舍间的高级成员们或上了大街，或回了宿舍。而没有房间的中低级人员，则各自搭建灵道，回去了。
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清闲。
青金走进了直通螺旋塔总部的灵动。在他身后，是一群提着大包小包公文的随身保镖，一路跟着他到了办公室。他示意他们将公文放在桌子上。他们照办了，并退了出去。
青金一屁股坐倒在软椅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让兽印这么一折腾，这一回，他是地地道道的拼了老命也要效忠螺旋塔了。
这简直就是赌命的勾当
但他成功了不是？
至少经过这次事件，青金很确信，劳伦琴不会再对他抱有什么戒心了。
他理了理文件，抬头看了看这宽敞的办公室，金碧辉煌的装饰，饰有流苏的厚重窗帘，深草坪一般的地毯，两人高的巨大窗户，挪威此刻正在正午与下午交界线徘徊的阳光照进屋内，一些扬尘在光下浮动着。在稍远处，是一排贴墙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大部头名著的精装本。那些书，他从来就没有翻过。
在这个办公室里工作，可并不是他的本意。他更偏好于用小隔间式的办公室，那样一来，他至少不会老是抬起头来东张西望——这对于一个工作起来连厕所都不想去上的人来说，真的很浪费时间
这是劳伦琴的主义。
什么堂堂螺旋塔副长的办公室看起来可不能这么寒碜，什么兽印看见了一定会笑话的，他硬是在螺旋塔在挪威的宫殿中开出了一间室内庭院大小的房间，将青金的办公桌换成了昂贵的红木桌，而后在办公桌旁放上一个超大号的地球仪，仿佛有了这玩意，青金就能帮他执掌天下了一样。
青金当然是感激他的，但同时也觉得这胖子多此一举。
他将待批阅的公文摊在面前，拿起镶金的钢笔（这支笔当然也是劳伦琴送的），预备工作。
但这时，万籁俱寂的空气中忽然传出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卡啦地一声响，大门被一把推开，一个肥胖的，带着酒气的身影大踏步走了进来。跟在这身影之后的，是一个背着大剑的人。
总长劳伦琴，以及子廷之。
总长那油光光的脸看到青金，立即露出大大的笑容，张开双臂就走了过来：“青金！太好了，你没死！”
青金就当这家伙酒喝多了，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笑着回应道：“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没什么事。没什么坏事，但是有好事啊！”他走了过来，拿过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椅子当即发出一阵呻吟，“千会大战看起来我们大获全胜，了不是吗？我是特地来祝贺你的。”
“但是”
劳伦琴明显不想听青金说那些“烦心事”，他迅速地摆摆手，道：“我已经知道诅咒的事情了，不错，你为学派真的是尽心尽力，我身为总长想你保证，这笔大功我一定给你记下！”
这家伙说完，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结合他身上的那股酒气，青金真的担心这家伙是喝多了副长抬眼看看站在总长身后的子廷之，似乎希望这个剑客能告诉他点什么。但子就和平时一样，板着脸，似乎并不打算帮他。
啪的一声，劳伦琴一合掌，道：“我此行来，是想将装有兆刃剑源文件的优盘亲手交给你，子廷之。”这家伙说着，接过子递来的优盘，然后啪的一声声拍在青金的桌子上，“来表彰你在千会大战其间展现出的杰出才能，你可是超心灵装置计划最为核心的人员啊！”
所以，劳伦琴特地过来打搅他的工作，就只是为了做这么一件画蛇添足的事情而且是十分危险的画蛇添足。万一兽印在途中将优盘抢了，他们便功亏一篑
然而，这个白痴是螺旋塔的总长。
青金只好附和着他一起笑，常年在相灵界政坛混迹的经验，让他的假笑就如同真笑一样，表演得天衣无缝。
笑过之后，他也该好好和劳伦琴谈谈正事了：“所以，你希望我将它销毁掉吗？”
“销毁掉？”劳伦琴一怔，而后接着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将这个交到你手上，你才是天英座计划的主导人，不是我。如果你想要销毁它，那就按照你想的那么做吧。”
他还真的只是来送优盘的情景暗自想到。
他启动了相式，仔细检查着优盘的内容。青金虽然是领导层，但在打造《天英座》的时候，他也出了不少力，所以对游戏的内容和相阵比较了解。
子廷之的眉毛不易察觉地动了动，而这没能逃过青金的法眼。
“看起来没问题，”青金说道，“接下来只需要将优盘妥善保管，不擅自移动，”青金抬眼看了看劳伦琴，毕竟这句话就是对这胖子说的，但胖子并没有听出来，“直到超心灵学装置完成它的使命，就可以了。”
“嗯，”劳伦琴点了点头，“不愧是青金，就按照你说的那样去做吧。”
“总账阁下，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青金忽然说道，“这副优盘是子廷之先生，”他看了看子廷之的扑克脸，“亲手交给你的，对吗？”
“对啊，”劳伦琴似乎对青金的料事能力感到很满意，“在突破了兽印阻击之后，西昌分部就将兆刃剑提取了出来，放在了这个又优盘里了。
“子廷之先生，”青金说着，看向子廷之，“是这样的吗？”
子廷之点点头，青金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眼，似乎在怀疑着什么。，子廷之也很积极地回应着他的目光，但有些闪烁青金拿起优盘，略重地放到了一边，而这时，他看见子眨了眨眼睛
“好了，青金，来和我谈谈天英座接下来的计划吧！”这个胖子兴高采烈地说道，一股威士忌气味从他嘴里窜出，扑面而来“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总长的，尽管说。我螺旋塔刚刚得胜，我身为总长，心情很好！”
意思是说，劳伦琴是闲着没事才来找青金说话的
那他就能多快把他打发走，就打发走吧。
“一切依旧按照计划来，天英座计划怎么写的，我们现在就怎么做，事态都在我们的掌握中，”青金道，“对付兽印和天使龙，依旧要尽力避免正面冲突，以麻痹和削弱的方法对付他们”
“就是这样吗？”令青金惊奇的是，劳伦琴看起来竟然有些不太满意。
“就是这样。”青金的回答也很简洁，希望他赶紧滚蛋。
“不，”他摆摆胖手，“我们要主动出击。实在不可，那也至少不要再避免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
“为什么？”这让青金感到挺惊奇的，难不成他还有自己的见解了，“现在超心灵装置还处在充能阶段，回避兽印与天使龙是必然的吧？”
劳伦琴捏了捏鼻头，看着青金，出乎意料的，他的眼睛里竟然有闪动着认真的光芒：“你觉不觉得，兽印和天使龙在整我们？他们已经看穿了我们在做些什么。”
青金一蹙额。劳伦琴所说的这种情况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他想听听他是在哪儿做出的判断：“为什么？”
“他们袭击我们的车队。”劳伦琴道。
青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也能被他理解成计谋被识破？大概是这呆子整天沉迷美酒，搞得自己成天晕乎乎的情况都看不清吧。青金只是笑笑，摇摇头：
“他们还曾经发动过大兴安岭战役呢，也不见他们识破了啊？”
但这并没有说服劳伦琴。他摇了摇头，就像一个等待着老师解答难题的初中生一样。
也罢，将情况给他解释清楚，也有利于后续工作的展开再怎么说，这家伙也是螺旋塔总长。
“兽印没有尽全力袭击我们，”青金解释道，“在决赛的当地，兽印和天使龙所能纠集的部队要比我们多得多，而且近得多，只要他们愿意，截住我们的车队，然后强迫队员交出兆刃剑，本该是一件毫无悬念的事情，但是他们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劳伦琴等待着青金的回答。
“因为他们的本意只是吓唬吓唬我们，”青金道，“他们如果知道我们的计谋，清楚他们的处境，他们是绝对不会对我们手软的。你也知道，兽印从来就没有将螺旋塔和天使龙放在眼里过，不是么？”
劳伦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然后挺起了胸膛，道：“但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我们应该变得更加主动。”
“更加主动会引起兽印的警觉，那样对螺旋塔弊大于利。”
“但现在就应该趁着兽印警惕松懈的时候，一举为我们赢得最大的优势。”红着鼻子的劳伦琴坚持自己的看法。
青金心里一沉在他的印象中，劳伦琴是一个不怎么过问形势的人，更谈不上什么“对形势的研究”。在青金看来，就算是吧劳伦琴划为那一类最不合格的领导者也不为过。但也许是他酒力发作，也许是他的蠢脾气犯了，这个蠢货竟然会想指导青金怎么处理事情，简直是无理取闹。
但不满归不满。毕竟和劳伦琴共事了这么多年，他知道怎么恢复犯蠢脾气的总长。
“我会考虑的，你放心吧。”青金笑着答道。
反正以他打得脾性，除非心血来潮，不然总长是绝不会过问工作上的事情的。
劳伦琴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就对了嘛。”他拍了拍手：“那我就先告辞了。”
青金只是微笑着说道：“慢走。”
劳伦琴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甩着两只手踱向大门。子廷之向青金微微欠身，算行过了告别礼。而青金也在这一瞬间，将目光刺向了子的双目。在他们目光撞击的一刹那，子慌忙地挪开了视线
这个随时随地都背着重剑的家伙跟着总长，一起出了办公室的门，并轻轻地将大门关上。
青金看着大门关上，冷冷地一撇嘴角。拿起那保存着兆刃剑的优盘打量着窗外艳阳微斜，照在了优盘上，金光经优盘铁面上反射，显得尤为刺眼
经过相式检查，优盘里的数据的确也是兆刃剑的没错。但青金不得不怀疑，这里面到底是不是装了一个兆刃剑的高仿，或者说，兆刃剑的资料被刻印了两份，而这只是其中一份。常抱怀疑，这是身为一个高位者的基本修养。
但也不仅仅是修养。
他默默地将优盘放进了抽屉里。在处理完手边的事情之后，他要将它亲自送到这螺旋塔宫殿的绝密部的保险箱去，并吩咐除总长与副长之外的任何人，都无权接触保险箱。
有趣！
艾冠世界，堇与喵喵刚到云中城，便收到了来自星辰阶梯城的函件。这是一封喷着香水，用丝绸包裹，打上蜡印的信封。堇用在人类世界的方式就打开了它，不得不说，在许多方面，艾冠和人类国度很相似。
一张粉纸摊开，上面写着极为漂亮的艾冠字体。在翻译相式的帮助下，堇看懂信的内容——这是一封来自英后皇宫的邀请函，邀请他们在后天觐见艾尔媂娅英后。
果如喵喵所料。
翌日，他们便又飞回了星辰阶梯城。
觐见日，正好和首都的雨季始日凑到了一起。温热的晴日结束了，崖壁之城的天空变得暗淡无关，巨大的阴云浮游着，大雨如沐。堇和喵喵在嘈杂的雨声中醒来，阴冷的天气让他们醒来时将彼此抱得比以往更紧了。
穿上衣服，吃过早饭，在避雨相式的加护下，他们走入了刚刚苏醒的街道。在大雨下，龙们或双手插兜，或提着早餐袋，急匆匆地赶来赶去。一两条原龙跌撞到了高楼，幸而双方都有相阵加持，并无大碍
在给卫兵出示了邀请函之后，他们便被领进了皇宫。宏伟的巨门，印着巨幅图案的石板路，皇家花园，流苏，以及冲天的宫殿塔楼纷至沓来，但阴雨让他们是在没什么心情去欣赏。他们被领到了一间宽敞的休息室里，管家告知他们，太阳升起刚不久，英后正在恢复体力，还需要等一会儿。
一坐大壁炉里火焰正旺，一股股暗香涌动在休息室里。壁炉散发出的热力让这里比外面要暖和的多，一扇扇巨幅玻璃窗上结出一层迷雾。
不远处坐着一对贵族夫妇，每一根龙角都被这些家伙装饰得珠光宝气。这两个家伙看到堇和喵喵，似乎很介意他们的平民打扮，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这让堇有些联想到了螺旋塔的高级成员
未几，觐见室的大门开启，管家走了出来，向堇和喵喵点头示意。但觐见室里并没有英后龙的身影，管家于是领着他们一拐，走进了内宫。
他们在一扇装饰华丽的大门前站定，管家敲了敲门。
“进来吧。”一个成熟而极具魅力的女声从门后传来。听到这个声音，喵喵小小地叫了一声，仿佛心跳都漏了半拍似的。
“什么”堇不明白。
“是艾尔媂娅！”她激动地小声说道。
咣啷一声，管家推开了大门。
这里是艾尔媂娅的私龙休息室——一间巨大的半圆室。一条白色原龙伏在一个巨大的软垫上，头偏转过来，看着他们，周身散发着强大而令龙心安的母性。尽管堇压根没见过媂娅——哪怕是照片，但他很肯定，这就是艾尔媂娅。
喵喵看着这条巨龙，小嘴巴微微张开，发出断断续续的哦声。
“坐旁边的垫子上吧。”艾尔媂娅道，头往门口的那几张大软垫偏了偏。他们木木讷讷地在大垫子上坐下了。
“出去吧。”这条白色的巨龙说道。堇和喵喵光把注意力放在了艾尔媂娅身上，侍者接连出去了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这间屋子里还有这么多人
“本来参与皇家会谈，每一个与会者都要以原龙形态参与哦，不用了！”喵喵因为发现了自己还是龙兽人态，赶忙化形，被媂娅制止住了，“不用了，”她向涨红了脸的喵喵温暖地微笑着，说道，“因为考虑到这里有另个一个世界的来客，所以这一次就破例不用原龙形态。”
“真真的吗？”第一次觐见就受此礼遇，喵喵受宠若惊。
堇很能理解她，因为他的状态相比喵喵也好不到哪去。
艾尔媂娅赞赏嘉许地点点头：“放轻松吧。这次邀请你们，主要是想要和堇先生谈谈。你的名字是堇，对吗？”她侧过头来，看着雄龙，问道。
堇点点头，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即便是站在螺旋塔副长面前，他都没有这样紧张过。
“你能问你一个问题么？”媂娅彬彬有礼地说道，“这些天来，游历艾冠，你觉得艾冠怎么样？”
堇楞了一下，不知道这种问题是应该自由发挥，还是应该像官场一样，用官话套话敷衍过去。英后看出了他在犹豫着什么：
“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就好。”
“那好吧，”堇说道，“挺好的一个国家，有很多在人类世界看不到的景象。”
艾尔媂娅笑笑：“其实你想说的是，在艾冠并没有尽兴吧。”
堇一惊，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泄露出他的真实情绪，还是说，眼前这条被艾冠龙族们奉为神明的雌龙，有着读心的能力他给艾尔媂娅留下什么坏印象了吗？！
“但是，”雌龙温柔地一笑，“我能看得出来，这趟旅途还是有值得你珍视的地方是因为你身旁的生灵吗？”
听到英后这么一说，堇忍不住侧过头去看了看喵喵，而喵喵也忍不住看了看堇，两龙的视线一撞在一起，就赶忙分开了，脸颊上火辣辣地烧着。
艾尔媂娅有些得意地一笑，刹那间，就像一个猜中了秘密的小女孩一样：“看来被我说中了呢。”
但倏尔，她的表情便变得严肃了：
“堇，你坚持要回到你们那原来的世界吗？”
听到这儿，他瞬时从燥热的状态中调整过来，很肯定地点点头：“我必须回去。”
“但是，”艾尔媂娅道，“你也一定清楚，艾冠的‘阀限之门’是不能随意使用的，对吧。”
堇眨了眨眼：“知道。”
“堇，严格意义上来说，艾冠没有任何义务为你提供‘阀限之门’的使用权，”艾尔媂娅声音充满着母性，但不乏陈述事实的冰冷，“相信这点，常年与螺旋塔争斗的你也很清楚。艾冠完全有理由否决你的诉求，并且将你扣留在这个世界，你一定很清楚。”
堇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的宿命，在跨越星辰之门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按理说，就已经和原来的那世界彻底地断了联系，”艾尔媂娅道，“你真正正确的命运，应该是像一条龙一样，在艾冠的国土上结婚，老去，过完一生，这一点，你能明白吗？”
“明白。”堇回答道，没有和艾尔媂娅对视，但他脸上分明就写着不明白。
如果换做以前没有喵喵的时候，他一定会拼尽一切，像一个亡命徒一样去冲击阀限之门，即便是死路一条。
但现在，有了她。
他不能再像只飞蛾一样疯狂地扑向光亮。至少，退一万步讲，他也应该为她考虑。
大概在遇到她的那一刻，堇就不单单属于自己了。而艾尔媂娅用这一层矛盾对付他，铸成困住他的笼子，他知道自己毫无办法。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堇，”艾尔媂娅说道，双眼微闭，“但我的决定是，允许你使用阀限之门。”
堇抬起头，仿佛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样：“真的吗？”
英后充满母性地一笑：“当然。而喵喵可以同行。”
喵喵喜出望外，极力压低着声音兴奋地叫着。
“看起来你们很满意这个决定。”艾尔媂娅赞赏嘉许地说道。
“假若堇身边没有她，而且我不同意使用阀限之门的话，”英后话锋一转，说道，“堇一定不会听我的吧。”
他点点头，他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的决心不用做出任何保留：“我会像飞蛾一样扑上去。”
英后一笑：“和暮色佩剑先生报告的一模一样。你很讨厌像螺旋塔那样的利益集团，对吗？”
而堇点点头：“非常讨厌，准确的说，我讨厌的是为既没有信念，也没有利益关系的团体卖命。”
“但是，据我所知，”艾尔媂娅双目灼灼地看着堇，“螺旋塔所给予你的工资，放在人类世界，已经能算得上是稳稳的高薪了吧，为什么不满足呢？”
谈及动情处，堇也看着艾尔媂娅，道：“因为信念更重要，或者也可说，是犯贱。”
媂娅会心一笑：“看起来，你做足了觉悟，不是吗？”
堇点点头。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在英后面前谈论这样的话题，但是既然英后提及了，那么他也应该说说：
“也许是觉悟吧，也许不是，生灵都有些感情冲动，而我有机会将这样的冲动转化为理想，也是一种幸运吧。”
英后嘉许地点点头。
“但只是，我的太渺小，力量太微不足道，而我所认为的那些所经受的苦难，也辜负了理想，”堇说道，“我做了所有我应该做的，做了一切能够额外做的，然后听从命运的安排——我是这样想的。如果这一辈子都不能完成愿望，那就将愿望带进坟墓吧。”
“然而，就连你自己都对自己能将这信念贯彻到何种程度，都没有底，对吗？”艾尔媂娅仿佛一眼看穿了他，说道。
堇点头承认
“对于理想，没有生灵能够多么豪言自己能贯彻一生的，而那些豪言能够贯彻的，也只是没有经历过，”艾尔媂娅微笑着说，“究其一生，每一个生灵都很难找到自己的目标，就像是漂浮在大海上的小船。风平浪静时，一切静好；波涌浪急时，便免不了小船被倾覆，对吗？”
堇点头承认，艾尔媂娅说得很中肯。
英后看着她，嘴角微微一扬，双眼微闭，好像是在窥探着堇的内心：“然而大海的汹涌与否，也是由小船们的意志所决定的，对吗？”
这句话几乎就是从堇的心底里发掘出来，而后借英后之口说出来的一样。
“但是”艾尔媂娅睁开眼来，话锋一转，“大海的状况，虽是由小船们的意志决定，但在这时，情况便已经不是意志所能左右的了，堇，”她顿了顿，说道，“每一个生灵的意志广度深度都是有限的，而当亿万个有限的意志集合在一起，掀起大海的波涛的时候，命运便形成了。
“不要太过自负，不要过分地对抗波涛，”艾尔媂娅注视着他的双眼，十分认真地说道，“如果做得太过分了，你不但无法实现自己的愿望，更会伤及自己，记住我的话，可以吗？”
堇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虽然在心底里，他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
令龙心安的微笑，此刻又回到了艾尔媂娅的脸上：
“就算我也得承认，世界就像是一个炼狱。而英后的职责，便是尽所能地保护你们。”
堇稍稍让英后的这句话吃了一惊。
他从来没有从哪一个高位者的口中听到这样的一句话。螺旋塔c兽印和天使龙是一群只知道宣誓胸中的木偶人和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当然，堇也不能排除英后在这里运用了一次很高明的手段，将宣誓效忠之类的话说地非常巧妙委婉，以至于他听了还会心存感激
他根本不了这一条周身散发着母性光辉的生灵，而对方却像看玻璃一样，将他看得透透彻彻。
这大概就是寿命长达六千年的生灵与他们的区别吧。堇真心希望，这六千年来她所积累的经验，已经足以让艾冠的领导者变得不再像螺旋塔之流一样笨拙而令龙恶心。
“堇，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艾尔媂娅接着说道，“请随时来绿洲找暮色佩剑，他会为你通知管家，安排觐见。我可以预见，”她倏尔展露出一个更大的微笑，“你在未来会需要艾冠的帮助的。”
被英后如此慷慨相待，实在很出乎堇的预料。他几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激，支支吾吾地说道：“谢谢。”
“不用客气。”英后道。
“人类世界的因果线已经被点燃，”艾尔媂娅道，“如果堇想要实现理想，现在得开始分秒必争；而且，喵喵，既然你想要和他一起，那么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做，对吗？”
“嗯”喵喵有些愣愣地点点头。怎么做？对她来说，就是简简单单地在堇践行意志的时候陪着她不就可以了吗
英后会心一笑，点了点头，忽然高声道：“管家！”
私龙休息室的大门卡啦一声被推开，管家走了进来
“向阀限之门的临时统帅部写一封信，告诉他们喵喵辞职和允许堇和喵喵任意施用巨门的事情，”她吩咐道，“吩咐暮色佩剑，只要堇和喵喵一有觐见的请求，立即上报皇家内务部。”
英后点了点头，表示已经吩咐完毕。管家鞠了一躬，退出了休息室，关上了大门。
“这次觐见就到此为止了，”艾尔媂娅微笑道，堇和喵喵立即从大软垫上站起身，有些歪歪倒倒的，“祝你们成功。”
他和她慌慌张张地鞠了一躬，便退了出去。
“看吧，”在出宫殿的路上，喵喵冲堇眨眨眼，道，“我就说一定可以的吧。”
“嗯”堇看起来，就像把魂丢在了宫殿里一样
未几，他们的戒指便接到了来自暮色佩剑的消息，大意是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联系他使用阀限之门。堇因为并不知道怎么用这戒指发短信，最后是喵喵回的信息：
“现在就要过去，派一架导航机过来吧。我们在星辰阶梯城的皇宫门口等你们。”
宫殿之外，出了暗香与温暖笼罩的地方，气温骤降，伴随着冷雨扑面而来。他们不得不裹紧了衣服。穿过宫殿门前那一段无遮无拦的广场，他们坐在附近的一架观光咖啡厅里，等待着导航机到来
乌云笼盖，阴雨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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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不是做的有点过了？”一个成员，以一种近乎试探的声音问道。
没有人回答
冲动之中，并没有人记起螺旋塔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当然做过头了吧。艾海雯躺在床上，捂着脸。她不在乎了，螺旋塔要杀要剐，对他们的便吧。
此时此刻她的状态，也变得与同一病房的人们相似了起来：心中的什么东西被的摔碎了，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晚上七点左右，在成员吃过最后一顿医院的晚饭之后，便出了院，通过灵道回到了cd总部。太阳西斜，将螺旋塔那华丽的大楼照得金光闪耀。晚上没有训练日程，在总部有宿舍间的高级成员们或上了大街，或回了宿舍。而没有房间的中低级人员，则各自搭建灵道，回去了。
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清闲。
青金走进了直通螺旋塔总部的灵动。在他身后，是一群提着大包小包公文的随身保镖，一路跟着他到了办公室。他示意他们将公文放在桌子上。他们照办了，并退了出去。
青金一屁股坐倒在软椅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让兽印这么一折腾，这一回，他是地地道道的拼了老命也要效忠螺旋塔了。
这简直就是赌命的勾当
但他成功了不是？
至少经过这次事件，青金很确信，劳伦琴不会再对他抱有什么戒心了。
他理了理文件，抬头看了看这宽敞的办公室，金碧辉煌的装饰，饰有流苏的厚重窗帘，深草坪一般的地毯，两人高的巨大窗户，挪威此刻正在正午与下午交界线徘徊的阳光照进屋内，一些扬尘在光下浮动着。在稍远处，是一排贴墙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大部头名著的精装本。那些书，他从来就没有翻过。
在这个办公室里工作，可并不是他的本意。他更偏好于用小隔间式的办公室，那样一来，他至少不会老是抬起头来东张西望——这对于一个工作起来连厕所都不想去上的人来说，真的很浪费时间
这是劳伦琴的主义。
什么堂堂螺旋塔副长的办公室看起来可不能这么寒碜，什么兽印看见了一定会笑话的，他硬是在螺旋塔在挪威的宫殿中开出了一间室内庭院大小的房间，将青金的办公桌换成了昂贵的红木桌，而后在办公桌旁放上一个超大号的地球仪，仿佛有了这玩意，青金就能帮他执掌天下了一样。
青金当然是感激他的，但同时也觉得这胖子多此一举。
他将待批阅的公文摊在面前，拿起镶金的钢笔（这支笔当然也是劳伦琴送的），预备工作。
但这时，万籁俱寂的空气中忽然传出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卡啦地一声响，大门被一把推开，一个肥胖的，带着酒气的身影大踏步走了进来。跟在这身影之后的，是一个背着大剑的人。
总长劳伦琴，以及子廷之。
总长那油光光的脸看到青金，立即露出大大的笑容，张开双臂就走了过来：“青金！太好了，你没死！”
青金就当这家伙酒喝多了，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笑着回应道：“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没什么事。没什么坏事，但是有好事啊！”他走了过来，拿过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椅子当即发出一阵呻吟，“千会大战看起来我们大获全胜，了不是吗？我是特地来祝贺你的。”
“但是”
劳伦琴明显不想听青金说那些“烦心事”，他迅速地摆摆手，道：“我已经知道诅咒的事情了，不错，你为学派真的是尽心尽力，我身为总长想你保证，这笔大功我一定给你记下！”
这家伙说完，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结合他身上的那股酒气，青金真的担心这家伙是喝多了副长抬眼看看站在总长身后的子廷之，似乎希望这个剑客能告诉他点什么。但子就和平时一样，板着脸，似乎并不打算帮他。
啪的一声，劳伦琴一合掌，道：“我此行来，是想将装有兆刃剑源文件的优盘亲手交给你，子廷之。”这家伙说着，接过子递来的优盘，然后啪的一声声拍在青金的桌子上，“来表彰你在千会大战其间展现出的杰出才能，你可是超心灵装置计划最为核心的人员啊！”
所以，劳伦琴特地过来打搅他的工作，就只是为了做这么一件画蛇添足的事情而且是十分危险的画蛇添足。万一兽印在途中将优盘抢了，他们便功亏一篑
然而，这个白痴是螺旋塔的总长。
青金只好附和着他一起笑，常年在相灵界政坛混迹的经验，让他的假笑就如同真笑一样，表演得天衣无缝。
笑过之后，他也该好好和劳伦琴谈谈正事了：“所以，你希望我将它销毁掉吗？”
“销毁掉？”劳伦琴一怔，而后接着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将这个交到你手上，你才是天英座计划的主导人，不是我。如果你想要销毁它，那就按照你想的那么做吧。”
他还真的只是来送优盘的情景暗自想到。
他启动了相式，仔细检查着优盘的内容。青金虽然是领导层，但在打造《天英座》的时候，他也出了不少力，所以对游戏的内容和相阵比较了解。
子廷之的眉毛不易察觉地动了动，而这没能逃过青金的法眼。
“看起来没问题，”青金说道，“接下来只需要将优盘妥善保管，不擅自移动，”青金抬眼看了看劳伦琴，毕竟这句话就是对这胖子说的，但胖子并没有听出来，“直到超心灵学装置完成它的使命，就可以了。”
“嗯，”劳伦琴点了点头，“不愧是青金，就按照你说的那样去做吧。”
“总账阁下，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青金忽然说道，“这副优盘是子廷之先生，”他看了看子廷之的扑克脸，“亲手交给你的，对吗？”
“对啊，”劳伦琴似乎对青金的料事能力感到很满意，“在突破了兽印阻击之后，西昌分部就将兆刃剑提取了出来，放在了这个又优盘里了。
“子廷之先生，”青金说着，看向子廷之，“是这样的吗？”
子廷之点点头，青金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眼，似乎在怀疑着什么。，子廷之也很积极地回应着他的目光，但有些闪烁青金拿起优盘，略重地放到了一边，而这时，他看见子眨了眨眼睛
“好了，青金，来和我谈谈天英座接下来的计划吧！”这个胖子兴高采烈地说道，一股威士忌气味从他嘴里窜出，扑面而来“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总长的，尽管说。我螺旋塔刚刚得胜，我身为总长，心情很好！”
意思是说，劳伦琴是闲着没事才来找青金说话的
那他就能多快把他打发走，就打发走吧。
“一切依旧按照计划来，天英座计划怎么写的，我们现在就怎么做，事态都在我们的掌握中，”青金道，“对付兽印和天使龙，依旧要尽力避免正面冲突，以麻痹和削弱的方法对付他们”
“就是这样吗？”令青金惊奇的是，劳伦琴看起来竟然有些不太满意。
“就是这样。”青金的回答也很简洁，希望他赶紧滚蛋。
“不，”他摆摆胖手，“我们要主动出击。实在不可，那也至少不要再避免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
“为什么？”这让青金感到挺惊奇的，难不成他还有自己的见解了，“现在超心灵装置还处在充能阶段，回避兽印与天使龙是必然的吧？”
劳伦琴捏了捏鼻头，看着青金，出乎意料的，他的眼睛里竟然有闪动着认真的光芒：“你觉不觉得，兽印和天使龙在整我们？他们已经看穿了我们在做些什么。”
青金一蹙额。劳伦琴所说的这种情况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他想听听他是在哪儿做出的判断：“为什么？”
“他们袭击我们的车队。”劳伦琴道。
青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也能被他理解成计谋被识破？大概是这呆子整天沉迷美酒，搞得自己成天晕乎乎的情况都看不清吧。青金只是笑笑，摇摇头：
“他们还曾经发动过大兴安岭战役呢，也不见他们识破了啊？”
但这并没有说服劳伦琴。他摇了摇头，就像一个等待着老师解答难题的初中生一样。
也罢，将情况给他解释清楚，也有利于后续工作的展开再怎么说，这家伙也是螺旋塔总长。
“兽印没有尽全力袭击我们，”青金解释道，“在决赛的当地，兽印和天使龙所能纠集的部队要比我们多得多，而且近得多，只要他们愿意，截住我们的车队，然后强迫队员交出兆刃剑，本该是一件毫无悬念的事情，但是他们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劳伦琴等待着青金的回答。
“因为他们的本意只是吓唬吓唬我们，”青金道，“他们如果知道我们的计谋，清楚他们的处境，他们是绝对不会对我们手软的。你也知道，兽印从来就没有将螺旋塔和天使龙放在眼里过，不是么？”
劳伦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然后挺起了胸膛，道：“但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我们应该变得更加主动。”
“更加主动会引起兽印的警觉，那样对螺旋塔弊大于利。”
“但现在就应该趁着兽印警惕松懈的时候，一举为我们赢得最大的优势。”红着鼻子的劳伦琴坚持自己的看法。
青金心里一沉在他的印象中，劳伦琴是一个不怎么过问形势的人，更谈不上什么“对形势的研究”。在青金看来，就算是吧劳伦琴划为那一类最不合格的领导者也不为过。但也许是他酒力发作，也许是他的蠢脾气犯了，这个蠢货竟然会想指导青金怎么处理事情，简直是无理取闹。
但不满归不满。毕竟和劳伦琴共事了这么多年，他知道怎么恢复犯蠢脾气的总长。
“我会考虑的，你放心吧。”青金笑着答道。
反正以他打得脾性，除非心血来潮，不然总长是绝不会过问工作上的事情的。
劳伦琴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就对了嘛。”他拍了拍手：“那我就先告辞了。”
青金只是微笑着说道：“慢走。”
劳伦琴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甩着两只手踱向大门。子廷之向青金微微欠身，算行过了告别礼。而青金也在这一瞬间，将目光刺向了子的双目。在他们目光撞击的一刹那，子慌忙地挪开了视线
这个随时随地都背着重剑的家伙跟着总长，一起出了办公室的门，并轻轻地将大门关上。
青金看着大门关上，冷冷地一撇嘴角。拿起那保存着兆刃剑的优盘打量着窗外艳阳微斜，照在了优盘上，金光经优盘铁面上反射，显得尤为刺眼
经过相式检查，优盘里的数据的确也是兆刃剑的没错。但青金不得不怀疑，这里面到底是不是装了一个兆刃剑的高仿，或者说，兆刃剑的资料被刻印了两份，而这只是其中一份。常抱怀疑，这是身为一个高位者的基本修养。
但也不仅仅是修养。
他默默地将优盘放进了抽屉里。在处理完手边的事情之后，他要将它亲自送到这螺旋塔宫殿的绝密部的保险箱去，并吩咐除总长与副长之外的任何人，都无权接触保险箱。
有趣！
艾冠世界，堇与喵喵刚到云中城，便收到了来自星辰阶梯城的函件。这是一封喷着香水，用丝绸包裹，打上蜡印的信封。堇用在人类世界的方式就打开了它，不得不说，在许多方面，艾冠和人类国度很相似。
一张粉纸摊开，上面写着极为漂亮的艾冠字体。在翻译相式的帮助下，堇看懂信的内容——这是一封来自英后皇宫的邀请函，邀请他们在后天觐见艾尔媂娅英后。
果如喵喵所料。
翌日，他们便又飞回了星辰阶梯城。
觐见日，正好和首都的雨季始日凑到了一起。温热的晴日结束了，崖壁之城的天空变得暗淡无关，巨大的阴云浮游着，大雨如沐。堇和喵喵在嘈杂的雨声中醒来，阴冷的天气让他们醒来时将彼此抱得比以往更紧了。
穿上衣服，吃过早饭，在避雨相式的加护下，他们走入了刚刚苏醒的街道。在大雨下，龙们或双手插兜，或提着早餐袋，急匆匆地赶来赶去。一两条原龙跌撞到了高楼，幸而双方都有相阵加持，并无大碍
在给卫兵出示了邀请函之后，他们便被领进了皇宫。宏伟的巨门，印着巨幅图案的石板路，皇家花园，流苏，以及冲天的宫殿塔楼纷至沓来，但阴雨让他们是在没什么心情去欣赏。他们被领到了一间宽敞的休息室里，管家告知他们，太阳升起刚不久，英后正在恢复体力，还需要等一会儿。
一坐大壁炉里火焰正旺，一股股暗香涌动在休息室里。壁炉散发出的热力让这里比外面要暖和的多，一扇扇巨幅玻璃窗上结出一层迷雾。
不远处坐着一对贵族夫妇，每一根龙角都被这些家伙装饰得珠光宝气。这两个家伙看到堇和喵喵，似乎很介意他们的平民打扮，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这让堇有些联想到了螺旋塔的高级成员
未几，觐见室的大门开启，管家走了出来，向堇和喵喵点头示意。但觐见室里并没有英后龙的身影，管家于是领着他们一拐，走进了内宫。
他们在一扇装饰华丽的大门前站定，管家敲了敲门。
“进来吧。”一个成熟而极具魅力的女声从门后传来。听到这个声音，喵喵小小地叫了一声，仿佛心跳都漏了半拍似的。
“什么”堇不明白。
“是艾尔媂娅！”她激动地小声说道。
咣啷一声，管家推开了大门。
这里是艾尔媂娅的私龙休息室——一间巨大的半圆室。一条白色原龙伏在一个巨大的软垫上，头偏转过来，看着他们，周身散发着强大而令龙心安的母性。尽管堇压根没见过媂娅——哪怕是照片，但他很肯定，这就是艾尔媂娅。
喵喵看着这条巨龙，小嘴巴微微张开，发出断断续续的哦声。
“坐旁边的垫子上吧。”艾尔媂娅道，头往门口的那几张大软垫偏了偏。他们木木讷讷地在大垫子上坐下了。
“出去吧。”这条白色的巨龙说道。堇和喵喵光把注意力放在了艾尔媂娅身上，侍者接连出去了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这间屋子里还有这么多人
“本来参与皇家会谈，每一个与会者都要以原龙形态参与哦，不用了！”喵喵因为发现了自己还是龙兽人态，赶忙化形，被媂娅制止住了，“不用了，”她向涨红了脸的喵喵温暖地微笑着，说道，“因为考虑到这里有另个一个世界的来客，所以这一次就破例不用原龙形态。”
“真真的吗？”第一次觐见就受此礼遇，喵喵受宠若惊。
堇很能理解她，因为他的状态相比喵喵也好不到哪去。
艾尔媂娅赞赏嘉许地点点头：“放轻松吧。这次邀请你们，主要是想要和堇先生谈谈。你的名字是堇，对吗？”她侧过头来，看着雄龙，问道。
堇点点头，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即便是站在螺旋塔副长面前，他都没有这样紧张过。
“你能问你一个问题么？”媂娅彬彬有礼地说道，“这些天来，游历艾冠，你觉得艾冠怎么样？”
堇楞了一下，不知道这种问题是应该自由发挥，还是应该像官场一样，用官话套话敷衍过去。英后看出了他在犹豫着什么：
“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就好。”
“那好吧，”堇说道，“挺好的一个国家，有很多在人类世界看不到的景象。”
艾尔媂娅笑笑：“其实你想说的是，在艾冠并没有尽兴吧。”
堇一惊，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泄露出他的真实情绪，还是说，眼前这条被艾冠龙族们奉为神明的雌龙，有着读心的能力他给艾尔媂娅留下什么坏印象了吗？！
“但是，”雌龙温柔地一笑，“我能看得出来，这趟旅途还是有值得你珍视的地方是因为你身旁的生灵吗？”
听到英后这么一说，堇忍不住侧过头去看了看喵喵，而喵喵也忍不住看了看堇，两龙的视线一撞在一起，就赶忙分开了，脸颊上火辣辣地烧着。
艾尔媂娅有些得意地一笑，刹那间，就像一个猜中了秘密的小女孩一样：“看来被我说中了呢。”
但倏尔，她的表情便变得严肃了：
“堇，你坚持要回到你们那原来的世界吗？”
听到这儿，他瞬时从燥热的状态中调整过来，很肯定地点点头：“我必须回去。”
“但是，”艾尔媂娅道，“你也一定清楚，艾冠的‘阀限之门’是不能随意使用的，对吧。”
堇眨了眨眼：“知道。”
“堇，严格意义上来说，艾冠没有任何义务为你提供‘阀限之门’的使用权，”艾尔媂娅声音充满着母性，但不乏陈述事实的冰冷，“相信这点，常年与螺旋塔争斗的你也很清楚。艾冠完全有理由否决你的诉求，并且将你扣留在这个世界，你一定很清楚。”
堇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的宿命，在跨越星辰之门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按理说，就已经和原来的那世界彻底地断了联系，”艾尔媂娅道，“你真正正确的命运，应该是像一条龙一样，在艾冠的国土上结婚，老去，过完一生，这一点，你能明白吗？”
“明白。”堇回答道，没有和艾尔媂娅对视，但他脸上分明就写着不明白。
如果换做以前没有喵喵的时候，他一定会拼尽一切，像一个亡命徒一样去冲击阀限之门，即便是死路一条。
但现在，有了她。
他不能再像只飞蛾一样疯狂地扑向光亮。至少，退一万步讲，他也应该为她考虑。
大概在遇到她的那一刻，堇就不单单属于自己了。而艾尔媂娅用这一层矛盾对付他，铸成困住他的笼子，他知道自己毫无办法。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堇，”艾尔媂娅说道，双眼微闭，“但我的决定是，允许你使用阀限之门。”
堇抬起头，仿佛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样：“真的吗？”
英后充满母性地一笑：“当然。而喵喵可以同行。”
喵喵喜出望外，极力压低着声音兴奋地叫着。
“看起来你们很满意这个决定。”艾尔媂娅赞赏嘉许地说道。
“假若堇身边没有她，而且我不同意使用阀限之门的话，”英后话锋一转，说道，“堇一定不会听我的吧。”
他点点头，他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的决心不用做出任何保留：“我会像飞蛾一样扑上去。”
英后一笑：“和暮色佩剑先生报告的一模一样。你很讨厌像螺旋塔那样的利益集团，对吗？”
而堇点点头：“非常讨厌，准确的说，我讨厌的是为既没有信念，也没有利益关系的团体卖命。”
“但是，据我所知，”艾尔媂娅双目灼灼地看着堇，“螺旋塔所给予你的工资，放在人类世界，已经能算得上是稳稳的高薪了吧，为什么不满足呢？”
谈及动情处，堇也看着艾尔媂娅，道：“因为信念更重要，或者也可说，是犯贱。”
媂娅会心一笑：“看起来，你做足了觉悟，不是吗？”
堇点点头。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在英后面前谈论这样的话题，但是既然英后提及了，那么他也应该说说：
“也许是觉悟吧，也许不是，生灵都有些感情冲动，而我有机会将这样的冲动转化为理想，也是一种幸运吧。”
英后嘉许地点点头。
“但只是，我的太渺小，力量太微不足道，而我所认为的那些所经受的苦难，也辜负了理想，”堇说道，“我做了所有我应该做的，做了一切能够额外做的，然后听从命运的安排——我是这样想的。如果这一辈子都不能完成愿望，那就将愿望带进坟墓吧。”
“然而，就连你自己都对自己能将这信念贯彻到何种程度，都没有底，对吗？”艾尔媂娅仿佛一眼看穿了他，说道。
堇点头承认
“对于理想，没有生灵能够多么豪言自己能贯彻一生的，而那些豪言能够贯彻的，也只是没有经历过，”艾尔媂娅微笑着说，“究其一生，每一个生灵都很难找到自己的目标，就像是漂浮在大海上的小船。风平浪静时，一切静好；波涌浪急时，便免不了小船被倾覆，对吗？”
堇点头承认，艾尔媂娅说得很中肯。
英后看着她，嘴角微微一扬，双眼微闭，好像是在窥探着堇的内心：“然而大海的汹涌与否，也是由小船们的意志所决定的，对吗？”
这句话几乎就是从堇的心底里发掘出来，而后借英后之口说出来的一样。
“但是”艾尔媂娅睁开眼来，话锋一转，“大海的状况，虽是由小船们的意志决定，但在这时，情况便已经不是意志所能左右的了，堇，”她顿了顿，说道，“每一个生灵的意志广度深度都是有限的，而当亿万个有限的意志集合在一起，掀起大海的波涛的时候，命运便形成了。
“不要太过自负，不要过分地对抗波涛，”艾尔媂娅注视着他的双眼，十分认真地说道，“如果做得太过分了，你不但无法实现自己的愿望，更会伤及自己，记住我的话，可以吗？”
堇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虽然在心底里，他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
令龙心安的微笑，此刻又回到了艾尔媂娅的脸上：
“就算我也得承认，世界就像是一个炼狱。而英后的职责，便是尽所能地保护你们。”
堇稍稍让英后的这句话吃了一惊。
他从来没有从哪一个高位者的口中听到这样的一句话。螺旋塔c兽印和天使龙是一群只知道宣誓胸中的木偶人和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当然，堇也不能排除英后在这里运用了一次很高明的手段，将宣誓效忠之类的话说地非常巧妙委婉，以至于他听了还会心存感激
他根本不了这一条周身散发着母性光辉的生灵，而对方却像看玻璃一样，将他看得透透彻彻。
这大概就是寿命长达六千年的生灵与他们的区别吧。堇真心希望，这六千年来她所积累的经验，已经足以让艾冠的领导者变得不再像螺旋塔之流一样笨拙而令龙恶心。
“堇，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艾尔媂娅接着说道，“请随时来绿洲找暮色佩剑，他会为你通知管家，安排觐见。我可以预见，”她倏尔展露出一个更大的微笑，“你在未来会需要艾冠的帮助的。”
被英后如此慷慨相待，实在很出乎堇的预料。他几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激，支支吾吾地说道：“谢谢。”
“不用客气。”英后道。
“人类世界的因果线已经被点燃，”艾尔媂娅道，“如果堇想要实现理想，现在得开始分秒必争；而且，喵喵，既然你想要和他一起，那么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做，对吗？”
“嗯”喵喵有些愣愣地点点头。怎么做？对她来说，就是简简单单地在堇践行意志的时候陪着她不就可以了吗
英后会心一笑，点了点头，忽然高声道：“管家！”
私龙休息室的大门卡啦一声被推开，管家走了进来
“向阀限之门的临时统帅部写一封信，告诉他们喵喵辞职和允许堇和喵喵任意施用巨门的事情，”她吩咐道，“吩咐暮色佩剑，只要堇和喵喵一有觐见的请求，立即上报皇家内务部。”
英后点了点头，表示已经吩咐完毕。管家鞠了一躬，退出了休息室，关上了大门。
“这次觐见就到此为止了，”艾尔媂娅微笑道，堇和喵喵立即从大软垫上站起身，有些歪歪倒倒的，“祝你们成功。”
他和她慌慌张张地鞠了一躬，便退了出去。
“看吧，”在出宫殿的路上，喵喵冲堇眨眨眼，道，“我就说一定可以的吧。”
“嗯”堇看起来，就像把魂丢在了宫殿里一样
未几，他们的戒指便接到了来自暮色佩剑的消息，大意是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联系他使用阀限之门。堇因为并不知道怎么用这戒指发短信，最后是喵喵回的信息：
“现在就要过去，派一架导航机过来吧。我们在星辰阶梯城的皇宫门口等你们。”
宫殿之外，出了暗香与温暖笼罩的地方，气温骤降，伴随着冷雨扑面而来。他们不得不裹紧了衣服。穿过宫殿门前那一段无遮无拦的广场，他们坐在附近的一架观光咖啡厅里，等待着导航机到来
乌云笼盖，阴雨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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