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5.糖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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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和尚追一只狐妖能干什么?”
“捉妖呗。”
“捉妖干什么啊?”
“”
这问题谁能回答的上来。
反正这就是佛家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佛门的规矩。
但凡是和尚, 便要以降妖渡魔为己任, 佑一方黎明百姓的太平, 是以五里一新庙,十里一古寺, 里头那些吃斋茹素的和尚, 都是要捉妖的啊!
规矩便是规矩,不服找那佛家的五位老祖说理去。
晨光洒下的长街, 面铺的更夫与倒夜香的刚讨论完“捉妖为何”这一话题,便见着一黑一白两道人影从他们所面的长街之上一晃而过。
恍若翩若惊鸿的两道风。
欣长的年轻男子身影,黑的在前头笑着跑, 白的在后头冷脸追。
两道风仿佛狠狠的两道耳刮子, 重重地煽在了更夫与倒夜香的脸上,煽得他们一愣。
这么一大早, 就追来闹去的,真是朝气蓬勃的少年人啊。
只是依稀可见,黑衣人长的面生, 不似本地人, 而那白衣的,不正是方才向他们打听狐妖下落的光头和尚吗!
更夫与倒夜香的也不傻,此个中缘由在脑子里一回想, 便将事情经过捋出了个大概。
更夫战战兢兢地问:“前头那个黑衣的不会就是昨儿晚上那化形的狐妖吧?”
“没错, 没看那小师傅在追呢么, 就是他!”倒夜香的回道。
更夫道:“我看戏文子里都写狐妖能化成娇里娇俏的小娘们, 没想到化形成男子居然也这么俊俏!”
“拉倒吧你。”倒夜香的道:“跑这么快你都能看清?他脸上我看还带着一张鬼面呢!”
更夫嘿嘿笑了两声:“看身段儿,跑再快也能看清。”
倒夜香的说:“生的再好看也是狐妖,那和尚不将他就地正法才怪了。”
更夫赞同:“有理有理。”
倒夜香的道:“不过,这和尚追狐妖,怎么跟追媳妇儿似的。”
“”
这问题又没人能回答得上来了。
*
小狐狸在前头跑,小和尚在后头追。
一如半年前,在那个冰天雪地的山旮旯里,黑狐银树,冻成冰棱子的狐狸踩着小梅花在树上跳来跳去,小和尚在树底下光着膀子追。
那时小狐狸与谁都不熟,一门心思就想着跑。
小和尚在他身后拼命地追呀追,小狐狸就是不回头,小和尚头昏脑热,病的不轻,终于,脚下一个绊子,把自个埋头摔在了雪里。
这一出秃驴啃泥,完美诠释了何为苦肉计。
那时的小和尚也是走运,缺心眼儿的小狐狸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可见小和尚摔了,还是忍不住回头了,不仅如此,他心情一好,还告诉了小和尚他的小名儿。
阿墨儿。
小和尚可真是占了个大便宜。
纵然小和尚在追小狐狸的这条路儿上勇往直前,毫不退缩,奈何,在感情方面,他就是个摸石头过河的愣头青水平,一切啊,那都是边摸索边学。
半年前那出苦肉计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如今再使,唯恐不管用。
小和尚一琢磨,追小狐狸的这条路,道阻且长。
这一次,该换个方法追才是啊。
*
萧白夜撒蹄子往前狂奔,沿着早起的长街,穿过镇口三出的石牌楼底,出了鸡鸣镇,路旁是干旱皲裂的田垄,蒙头向前,一口气跑出了二里地。
终于,在跑到鸡鸣镇郊外的河神庙时,他的狐狸脑子终于想明白了。
不对不对,我跑什么啊。
他脚步一个急刹,身子前倾,跄了两步,接着不住地喘气。
那小秃驴要追便追,我打死不认他不就是了,况且就算追到了,他还能真将我如何了!
就是应该这般有恃无恐才对。
就这般想着,萧白夜侧过半边身子,斜眼往后瞄了瞄,那个穷追不舍的牛皮糖已经不见了踪影,身后半个人影也无,哪有什么小和尚,仿佛刚才那个在身后紧追的白衣人影就是个幻觉。
这是甩掉了?
萧白夜看着身后空荡荡的一片,心里顿时有点意味难明。
合着我跑半天原来后头没人啊,随后,他又想起了半年前在雪地里的时候,那个小秃驴好像也是在他一直追来着,追着追着,还摔了一跤,
小秃驴那傻样不会是又在后头摔跟头了吧?
这般想着,他转身往前走了几步,顺带在四周打量了下。
干裂的河床上,横陈着几尾游鱼的尸体,活活被太阳炙成了鱼干儿,野草倒是生命力旺,不过也被晒弯了腰,正要死不活的蔫在地上。
他的身后坐落着一座破落的河神庙,被废弃了许久,早已无人修葺,如今仅剩断壁残垣。
给这小秃驴一通瞎追,居然追到了这儿。也是够远的。
萧白夜一口气跑出了二里地,累的直喘气,谁知他刚喘了两声,就在自个喘气的空隙里听闻见了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
沉稳中带着点压抑,好似喘的厉害,却又带着点不想被发现的小心翼翼。
就在身后。
回头,一个光头俊脸的白衣小和尚已经红着脸站在了那里。
萧白夜正喘着粗气,冷不防被这突然出现的牛皮糖吓得往后一仰,“你什么时候黏过来的。”
灵机也喘声道:“刚,刚,刚。”
刚刚刚,刚什么刚,明显是又结巴了。
灵机真不愧是老和尚口中天赋异禀的小和尚,他无师自通,自那次雪地追狐狸之后,便刻苦修行,仔细琢磨,又自学了一招,小狐狸跑啊,你不仅可以在他身后摔倒,还可以跑快些追,追到到他前边儿去把他给拦下啊。
学以致用,他便在阿墨儿逃跑的路上,先跑到前头,把他给堵了。
此时天方大亮,狐面的少年和一个光头和尚,面对面看着,共同沐浴在晨光下,互相喘气。
空气里只闻见喘息声。
就这么你喘一下,我喘一下,二人的喉结滚动,但都没有开口。
萧白夜从来是不稀得说,灵机见了他是不擅长说,但有些话在二人之间,仿佛从来都不用说出口,你给我一个眼神我就明了。
肯定是你。
萧白夜这么突然一回头,二人差点撞上,他侧过半边身子,看灵机的光头被太阳晒得发亮。喘着喘着,他便笑了:“你追我追得这么紧做什么?”
这个问题。
追你追的这么紧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
灵机听了萧白夜的问题,愣了一下,随后俊脸一板,想正正经经地把自个心里的话给吐出来。
一滴汗从他的脑门上滑下,灵机喘着气,看着面前的这个戴着狐面的黑衣少年,粉色的唇瓣动了一下。
“我”
说不出来。
“我,我”
还是说出不出来。
哈哈哈哈,这个小秃驴说不出来话了,萧白夜问:“怎么又结巴了,这回我可没挠你,难不成是太阳挠你痒痒了?”
灵机却没回他的问题,而是盯着他的蓝眼睛叫了一声:“阿,墨儿。”
就这么三个字,也没结巴,能透过狐面,就好像看穿了萧白夜身上所有的伪装。
他明明没有见过我,是怎么认出我的?
这个问题就在他的脑子里转了半圈,还没来得及细想,萧白夜的思路就被灵机接下来的举动给打断了。
灵机从站在那里时,右手就一直背在身后,好像藏了什么东西,但刚刚萧白夜一门心思喘气儿,也没空管他。这会萧白夜才问,“你藏什么呢?”
灵机对着阿墨儿从来都是有口难言,他早料到自己要结巴,幸好幸好,小和尚有准备的。
他的右胳膊动了一下。
灵机没说话,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到萧白夜跟前,只是将手掌里攥紧的东西慢吞吞地递给了他。
——是一枝有点蔫巴的小花,野花,橘红色。
花被太阳晒的有点干了,不太新鲜的样子,不过也能想象,现如今的干旱闹得厉害,庄稼都要干死了,野花焉能活哉?
这么一枝小花,灵机没有收在他随身的暗袋里,反而就那么一直攒在手心,从在泥土里捡起来后,就小心翼翼地护着,边跑边护着。
“你在路上还采了花?”萧白夜有点不可置信道。
“不,不是采。”灵机用左手摸摸自个的脑袋,补充道,“捡,捡的。”
万物皆有灵,花儿也一样,出家人不得杀生,所以小和尚想要花啊,不能无故去摘,只能用捡的。
捡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白夜差点忘了这小秃驴有捡破烂儿的习惯了,便开口笑道:“追我一路,还有闲工夫捡破烂儿,你路上追得挺悠闲啊。”
灵机也喘了两口气道,“还,好。”
还是挺累的,小花不好捡,附近的野花都干死了,他可是翻遍了整座鸡鸣山才捡到的,本来想多捡一点的,可惜整个山上就这么一朵。
捡到的时候就有点蔫坏了。
花瓣耷拉下来,灵机小心的扶正,藏在身后,想送给他。
萧白夜看着灵机递过来的小野花,以为灵机是捡了花,想让他欣赏欣赏,便随口夸了句:“挺好看的,就是有点蔫了。”
夸完了。
那举着花枝的手却没有收回去,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攥着那花枝有点用力。
小和尚把花递给小狐狸,可是小狐狸除了夸了一句,就没别的反应了。
该如何是好。
只见灵机手拿着那只蔫了的小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破烂儿袋,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随后他盯上了萧白夜,灵机把那花递给他道,“拿,拿着。”
他的语气淡淡的,好像就在说,你先帮我拿一会,我腾个手。
至于要腾手做什么,谁知道呢。
那就帮忙拿一会吧。
萧白夜便满不在意地伸手一接。
灾荒年间的花,被晒得蔫不拉几,花枝上湿漉漉的,是被灵机的手心攥的太久给汗湿的。
好丑的花。
萧白夜低头盯着那花看了一会,就听灵机一字一顿地宣布道,“送,你。”
俩字说得十分正经。
“啊?送我?”萧白夜“你刚摘的就送我?”
灵机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捡,的。”
“行行行,是捡的破烂儿花。”
灵机点头,“对。”
“嗳,不对。”萧白夜突然反应过来,“问题是你送我花做什么?!”
他这话问完,灵机也没回答,只是深深地盯着萧白夜看了一会,看着看着,明明没什么表情的小和尚,脸蛋带着耳朵根儿却都染上了薄红。
足以说明一切。
拿着?送你?
呵,好个小秃驴,萧白夜这才惊觉,自个这是被下了个套子啊。
要是明说是送给他的花,他说什么也不会接的啊,废话,一个大男人收人家花干什么,好看吗?戴头上还是别胸口啊!
他攥紧了手中的花枝,看了一眼那歪七斜八扶不正的花瓣,心道:不好看,而且还是一朵小和尚捡的破烂儿花。
什么你先帮我拿一会,我腾个手,明明就是先装模作样地哄骗自个把花拿着,然后再顺利成章把这破烂儿花给“送”了啊!
他竟然被这个小秃驴给蒙了!
一枝小花,被拿在了手上,速来怜香的萧白夜收了这花,也不能莫名其妙地把它给扔了,就这么也愣在了原地。
他嘴里叼着一颗糖,手里拿着一只蔫巴巴的小野花,霎时间,耳边竟然回响起了萧娘子幼年时总对他说的那句诓骗小孩儿的话。
萧娘子翻着白眼儿对他的狐狸儿子说:“阿墨儿,糖吃多了会变傻的。”
那时的小白夜只当这是他阿娘为了诓骗他那个嗜甜的狐狸儿子,而胡编乱造鬼扯出来的犊子,现在一看。
不会原来是真的吧!
且听嗜甜如命的过来人一言,你这狐狸这样还不算傻的,至少到后头还能反应过来自己钻小和尚套子里了。
不像某些傻到极致的,被坑蒙拐骗了,吃干抹净了一辈子都不自知。
不过若是爱吃糖你就继续吃,天天吃。
被小和尚天天喂糖,喂饱了的话,你也会有傻到极致的这么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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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妖呗。”
“捉妖干什么啊?”
“”
这问题谁能回答的上来。
反正这就是佛家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佛门的规矩。
但凡是和尚, 便要以降妖渡魔为己任, 佑一方黎明百姓的太平, 是以五里一新庙,十里一古寺, 里头那些吃斋茹素的和尚, 都是要捉妖的啊!
规矩便是规矩,不服找那佛家的五位老祖说理去。
晨光洒下的长街, 面铺的更夫与倒夜香的刚讨论完“捉妖为何”这一话题,便见着一黑一白两道人影从他们所面的长街之上一晃而过。
恍若翩若惊鸿的两道风。
欣长的年轻男子身影,黑的在前头笑着跑, 白的在后头冷脸追。
两道风仿佛狠狠的两道耳刮子, 重重地煽在了更夫与倒夜香的脸上,煽得他们一愣。
这么一大早, 就追来闹去的,真是朝气蓬勃的少年人啊。
只是依稀可见,黑衣人长的面生, 不似本地人, 而那白衣的,不正是方才向他们打听狐妖下落的光头和尚吗!
更夫与倒夜香的也不傻,此个中缘由在脑子里一回想, 便将事情经过捋出了个大概。
更夫战战兢兢地问:“前头那个黑衣的不会就是昨儿晚上那化形的狐妖吧?”
“没错, 没看那小师傅在追呢么, 就是他!”倒夜香的回道。
更夫道:“我看戏文子里都写狐妖能化成娇里娇俏的小娘们, 没想到化形成男子居然也这么俊俏!”
“拉倒吧你。”倒夜香的道:“跑这么快你都能看清?他脸上我看还带着一张鬼面呢!”
更夫嘿嘿笑了两声:“看身段儿,跑再快也能看清。”
倒夜香的说:“生的再好看也是狐妖,那和尚不将他就地正法才怪了。”
更夫赞同:“有理有理。”
倒夜香的道:“不过,这和尚追狐妖,怎么跟追媳妇儿似的。”
“”
这问题又没人能回答得上来了。
*
小狐狸在前头跑,小和尚在后头追。
一如半年前,在那个冰天雪地的山旮旯里,黑狐银树,冻成冰棱子的狐狸踩着小梅花在树上跳来跳去,小和尚在树底下光着膀子追。
那时小狐狸与谁都不熟,一门心思就想着跑。
小和尚在他身后拼命地追呀追,小狐狸就是不回头,小和尚头昏脑热,病的不轻,终于,脚下一个绊子,把自个埋头摔在了雪里。
这一出秃驴啃泥,完美诠释了何为苦肉计。
那时的小和尚也是走运,缺心眼儿的小狐狸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可见小和尚摔了,还是忍不住回头了,不仅如此,他心情一好,还告诉了小和尚他的小名儿。
阿墨儿。
小和尚可真是占了个大便宜。
纵然小和尚在追小狐狸的这条路儿上勇往直前,毫不退缩,奈何,在感情方面,他就是个摸石头过河的愣头青水平,一切啊,那都是边摸索边学。
半年前那出苦肉计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如今再使,唯恐不管用。
小和尚一琢磨,追小狐狸的这条路,道阻且长。
这一次,该换个方法追才是啊。
*
萧白夜撒蹄子往前狂奔,沿着早起的长街,穿过镇口三出的石牌楼底,出了鸡鸣镇,路旁是干旱皲裂的田垄,蒙头向前,一口气跑出了二里地。
终于,在跑到鸡鸣镇郊外的河神庙时,他的狐狸脑子终于想明白了。
不对不对,我跑什么啊。
他脚步一个急刹,身子前倾,跄了两步,接着不住地喘气。
那小秃驴要追便追,我打死不认他不就是了,况且就算追到了,他还能真将我如何了!
就是应该这般有恃无恐才对。
就这般想着,萧白夜侧过半边身子,斜眼往后瞄了瞄,那个穷追不舍的牛皮糖已经不见了踪影,身后半个人影也无,哪有什么小和尚,仿佛刚才那个在身后紧追的白衣人影就是个幻觉。
这是甩掉了?
萧白夜看着身后空荡荡的一片,心里顿时有点意味难明。
合着我跑半天原来后头没人啊,随后,他又想起了半年前在雪地里的时候,那个小秃驴好像也是在他一直追来着,追着追着,还摔了一跤,
小秃驴那傻样不会是又在后头摔跟头了吧?
这般想着,他转身往前走了几步,顺带在四周打量了下。
干裂的河床上,横陈着几尾游鱼的尸体,活活被太阳炙成了鱼干儿,野草倒是生命力旺,不过也被晒弯了腰,正要死不活的蔫在地上。
他的身后坐落着一座破落的河神庙,被废弃了许久,早已无人修葺,如今仅剩断壁残垣。
给这小秃驴一通瞎追,居然追到了这儿。也是够远的。
萧白夜一口气跑出了二里地,累的直喘气,谁知他刚喘了两声,就在自个喘气的空隙里听闻见了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
沉稳中带着点压抑,好似喘的厉害,却又带着点不想被发现的小心翼翼。
就在身后。
回头,一个光头俊脸的白衣小和尚已经红着脸站在了那里。
萧白夜正喘着粗气,冷不防被这突然出现的牛皮糖吓得往后一仰,“你什么时候黏过来的。”
灵机也喘声道:“刚,刚,刚。”
刚刚刚,刚什么刚,明显是又结巴了。
灵机真不愧是老和尚口中天赋异禀的小和尚,他无师自通,自那次雪地追狐狸之后,便刻苦修行,仔细琢磨,又自学了一招,小狐狸跑啊,你不仅可以在他身后摔倒,还可以跑快些追,追到到他前边儿去把他给拦下啊。
学以致用,他便在阿墨儿逃跑的路上,先跑到前头,把他给堵了。
此时天方大亮,狐面的少年和一个光头和尚,面对面看着,共同沐浴在晨光下,互相喘气。
空气里只闻见喘息声。
就这么你喘一下,我喘一下,二人的喉结滚动,但都没有开口。
萧白夜从来是不稀得说,灵机见了他是不擅长说,但有些话在二人之间,仿佛从来都不用说出口,你给我一个眼神我就明了。
肯定是你。
萧白夜这么突然一回头,二人差点撞上,他侧过半边身子,看灵机的光头被太阳晒得发亮。喘着喘着,他便笑了:“你追我追得这么紧做什么?”
这个问题。
追你追的这么紧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
灵机听了萧白夜的问题,愣了一下,随后俊脸一板,想正正经经地把自个心里的话给吐出来。
一滴汗从他的脑门上滑下,灵机喘着气,看着面前的这个戴着狐面的黑衣少年,粉色的唇瓣动了一下。
“我”
说不出来。
“我,我”
还是说出不出来。
哈哈哈哈,这个小秃驴说不出来话了,萧白夜问:“怎么又结巴了,这回我可没挠你,难不成是太阳挠你痒痒了?”
灵机却没回他的问题,而是盯着他的蓝眼睛叫了一声:“阿,墨儿。”
就这么三个字,也没结巴,能透过狐面,就好像看穿了萧白夜身上所有的伪装。
他明明没有见过我,是怎么认出我的?
这个问题就在他的脑子里转了半圈,还没来得及细想,萧白夜的思路就被灵机接下来的举动给打断了。
灵机从站在那里时,右手就一直背在身后,好像藏了什么东西,但刚刚萧白夜一门心思喘气儿,也没空管他。这会萧白夜才问,“你藏什么呢?”
灵机对着阿墨儿从来都是有口难言,他早料到自己要结巴,幸好幸好,小和尚有准备的。
他的右胳膊动了一下。
灵机没说话,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到萧白夜跟前,只是将手掌里攥紧的东西慢吞吞地递给了他。
——是一枝有点蔫巴的小花,野花,橘红色。
花被太阳晒的有点干了,不太新鲜的样子,不过也能想象,现如今的干旱闹得厉害,庄稼都要干死了,野花焉能活哉?
这么一枝小花,灵机没有收在他随身的暗袋里,反而就那么一直攒在手心,从在泥土里捡起来后,就小心翼翼地护着,边跑边护着。
“你在路上还采了花?”萧白夜有点不可置信道。
“不,不是采。”灵机用左手摸摸自个的脑袋,补充道,“捡,捡的。”
万物皆有灵,花儿也一样,出家人不得杀生,所以小和尚想要花啊,不能无故去摘,只能用捡的。
捡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白夜差点忘了这小秃驴有捡破烂儿的习惯了,便开口笑道:“追我一路,还有闲工夫捡破烂儿,你路上追得挺悠闲啊。”
灵机也喘了两口气道,“还,好。”
还是挺累的,小花不好捡,附近的野花都干死了,他可是翻遍了整座鸡鸣山才捡到的,本来想多捡一点的,可惜整个山上就这么一朵。
捡到的时候就有点蔫坏了。
花瓣耷拉下来,灵机小心的扶正,藏在身后,想送给他。
萧白夜看着灵机递过来的小野花,以为灵机是捡了花,想让他欣赏欣赏,便随口夸了句:“挺好看的,就是有点蔫了。”
夸完了。
那举着花枝的手却没有收回去,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攥着那花枝有点用力。
小和尚把花递给小狐狸,可是小狐狸除了夸了一句,就没别的反应了。
该如何是好。
只见灵机手拿着那只蔫了的小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破烂儿袋,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随后他盯上了萧白夜,灵机把那花递给他道,“拿,拿着。”
他的语气淡淡的,好像就在说,你先帮我拿一会,我腾个手。
至于要腾手做什么,谁知道呢。
那就帮忙拿一会吧。
萧白夜便满不在意地伸手一接。
灾荒年间的花,被晒得蔫不拉几,花枝上湿漉漉的,是被灵机的手心攥的太久给汗湿的。
好丑的花。
萧白夜低头盯着那花看了一会,就听灵机一字一顿地宣布道,“送,你。”
俩字说得十分正经。
“啊?送我?”萧白夜“你刚摘的就送我?”
灵机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捡,的。”
“行行行,是捡的破烂儿花。”
灵机点头,“对。”
“嗳,不对。”萧白夜突然反应过来,“问题是你送我花做什么?!”
他这话问完,灵机也没回答,只是深深地盯着萧白夜看了一会,看着看着,明明没什么表情的小和尚,脸蛋带着耳朵根儿却都染上了薄红。
足以说明一切。
拿着?送你?
呵,好个小秃驴,萧白夜这才惊觉,自个这是被下了个套子啊。
要是明说是送给他的花,他说什么也不会接的啊,废话,一个大男人收人家花干什么,好看吗?戴头上还是别胸口啊!
他攥紧了手中的花枝,看了一眼那歪七斜八扶不正的花瓣,心道:不好看,而且还是一朵小和尚捡的破烂儿花。
什么你先帮我拿一会,我腾个手,明明就是先装模作样地哄骗自个把花拿着,然后再顺利成章把这破烂儿花给“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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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小花,被拿在了手上,速来怜香的萧白夜收了这花,也不能莫名其妙地把它给扔了,就这么也愣在了原地。
他嘴里叼着一颗糖,手里拿着一只蔫巴巴的小野花,霎时间,耳边竟然回响起了萧娘子幼年时总对他说的那句诓骗小孩儿的话。
萧娘子翻着白眼儿对他的狐狸儿子说:“阿墨儿,糖吃多了会变傻的。”
那时的小白夜只当这是他阿娘为了诓骗他那个嗜甜的狐狸儿子,而胡编乱造鬼扯出来的犊子,现在一看。
不会原来是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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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某些傻到极致的,被坑蒙拐骗了,吃干抹净了一辈子都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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