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小贼与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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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吃饱喝足了,刘奕并没有忘了刘穆之。跟刘裕分手之后,他便去酒坊买了两坛酒,又去割了几斤肉,赶到了刘穆之家。
此时的刘穆之正在院子里舞剑,看上去倒也有模有样。江氏和两个孩子则在一旁观看,看到精彩之处还连声喝彩。
但刘奕隔着门缝看了片刻之后,不禁暗暗摇头。他是上过战场饮过血的人,知道这种花里胡哨的剑法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不过,这不重要,毕竟像刘穆之这样的人是靠脑子吃饭的。
刘穆之突然往大门看去,口中叫了一声:“何方小贼,竟敢偷窥?”紧接着,他就冲到了门口,顺着门缝一剑刺了出去。
“是我!”刘奕赶忙往后一闪,算是避过了这惊险的一刺。
刘穆之也是一惊,丢掉手中剑,拉开了柴门。
刘奕看着满脸通红的刘穆之,知道他肯定又喝多了。这家伙嗜酒却没有什么量,喝醉之前还有几分读书人的模样,喝醉之后似乎变成了豪气干云天的江湖豪杰,不喜欢舞文弄墨,更喜欢舞刀弄剑。
江氏也跑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刘奕,确认他没有被伤着,这才松了口气。
斜阳残照,江面波光粼粼,江堤之上的垂柳如同墨勾一般。师生二人沿着一处江滩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不远处升起炊烟,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似乎在做饭。但他们能做什么饭呢?无非是烧一锅江水,煮些草根树皮,还有从江中逮到的鱼虾之类的。
“他们应该是从会稽那边过来的。”刘穆之回头看向东南方向,面无表情地说,“孙恩败逃之后,先有刘牢之纵兵劫掠,后有谢琰报复清洗,这些人实在活不下去了,有的出海投奔孙恩,有的往建康的方向跑,但都只是苟延残喘而已。大乱将至矣!”
刘奕对孙恩起义没有多少印象,只知道刘裕就是接着镇压这场起义而崛起的。从现在来看,这场战争也许仅仅是刚开始罢了。
刘穆之收回目光,看着刘奕,道:“乱世,英雄之资也。其实,你应该继续留在军中,说不定能搏杀出些功业来。跟着我”他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刘奕笑了笑,他早已打定了主意紧跟刘裕的脚步,之所以答应留在家里不过是权宜之计。但这些话,他又不能明说。此时此刻,如果他告诉别人刘裕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估计就连刘裕自己也不信。
“您觉得,孙恩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他问刘穆之。
“来年麦子成熟的时候!”刘穆之似乎早就胸有成竹,不假思索地答道,“孙恩裹挟了二十万口隐遁海岛,吃饭就是个大问题,他最多也只能坚持到那个时候。但他也不会过早举兵,吃一堑长一智,他应该意识到这帮散兵游勇成不了大事,所以此刻正忙着训练军队。要训练好一只像模像样的军队,所需的时间也不会太短。”
刘奕连连点头,这样的分析和判断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信服。
刘穆之又道:“孙恩不过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小贼,西边的一个枭雄才是朝廷最应该警惕的。”
“枭雄?”刘奕完全没有什么印象了。他不禁有些着急,早知道就应该好好学学历史。
“荆州桓玄!”刘穆之找了一处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
刘逸赶忙跟了上去,他意识到刘老师终于要开始授课了,他要讲的不是五经c不是三玄,也不是兵书战策,而是历史和时政。没讲一会儿,天就黑了。江氏打发孩子过来叫他们回家吃饭。刘穆之便在饭桌上接着讲。吃饭了饭,他又坐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讲。邻居抗议了,他们又回到房里秉烛夜谈。
十六年前,也就是刘奕出生的那一年,一统北方的前秦集结百万大军南下,暴发了著名的淝水之战。在谢安等人的领导下,东晋以弱势兵力取得了胜利。前秦迅速败亡,北方再次陷入分裂。东晋趁机北伐,把边界推进到了黄河。虽然在谢安等人死后转攻为守,但这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北方诸国再也不敢南下。
对于淝水之战,刘奕还是知道的。有一种观点认为,这场战争的胜利使得流落到南方的中原文化得以延续和发展,保住了中华文化的核心并使之从五胡乱华后得到了喘息和重新崛起的机会。
淝水之战胜利后,东晋孝武帝司马曜着手加强皇权,以期改变南渡以来“王与马共天下”的局面。其中一个举措就是重用自己的弟弟琅琊王司马道子。随着谢安等人的去世,谢c王c桓等家族后继乏人,大权逐渐回到司马皇族手中。
孝武帝驾崩后,白痴司马德宗继位,大权落入皇叔司马道子手中。以王恭为首的地方豪强向司马道子发起了挑战。司马道子无力应对,让权给年富力强的儿子司马元显。
司马元显利用地方势力之间互相不信任的弱点,策反王恭的大将刘牢之,不仅瓦解了他们的联盟,还捕杀了王恭。
随后,司马元显又着手对付桓玄c殷仲堪c杨佺期联盟。为了增加兵源,他推行了“免奴为客”的政策。东晋是庄园经济,豪强地主拥有大批附属农民c奴隶,朝廷所能控制的人口很少。司马元显以朝廷的名义下诏释放原属于豪强地主的奴隶为自由民,但有一个附加条件,必须当兵。
此诏一下,民怨沸腾。豪强地主自然不同意,奴隶们自己也不愿意,跟当兵相比,他们宁愿当一个没有人身自由的奴隶,至少还有口饭吃,还能多活几年。
五斗米道首领孙恩看到了机会,带着百余人发动了起义。起义军虽然得到了百姓的响应,短时间内聚集了数十万人,但终究是一群乌合之众,很快被谢琰c刘牢之率领的北府军击败。北府军就是当年取得淝水之战胜利的主力军。孙恩畏惧,带着二十多万人隐遁有“千岛”之称的舟山群岛。
在此期间,荆州桓玄趁着朝廷无暇西顾,击败了殷仲堪和杨佺期,随后又兼并西夏国,独霸荆州c江州等州郡,占据了东晋的半壁江山。朝廷不得不下诏承认他的事实地位,给了他一大串头衔。
桓玄出身谯国桓氏,也是高门士族,其父桓温在世的时候就有僭越之心。此时的桓玄更是野心勃勃,堪称一代“枭雄”。
刘裕跟拥有二州c二府国的桓玄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他不过是北府将军孙无终的司马,只是一个参谋性质的下级军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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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刘穆之正在院子里舞剑,看上去倒也有模有样。江氏和两个孩子则在一旁观看,看到精彩之处还连声喝彩。
但刘奕隔着门缝看了片刻之后,不禁暗暗摇头。他是上过战场饮过血的人,知道这种花里胡哨的剑法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不过,这不重要,毕竟像刘穆之这样的人是靠脑子吃饭的。
刘穆之突然往大门看去,口中叫了一声:“何方小贼,竟敢偷窥?”紧接着,他就冲到了门口,顺着门缝一剑刺了出去。
“是我!”刘奕赶忙往后一闪,算是避过了这惊险的一刺。
刘穆之也是一惊,丢掉手中剑,拉开了柴门。
刘奕看着满脸通红的刘穆之,知道他肯定又喝多了。这家伙嗜酒却没有什么量,喝醉之前还有几分读书人的模样,喝醉之后似乎变成了豪气干云天的江湖豪杰,不喜欢舞文弄墨,更喜欢舞刀弄剑。
江氏也跑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刘奕,确认他没有被伤着,这才松了口气。
斜阳残照,江面波光粼粼,江堤之上的垂柳如同墨勾一般。师生二人沿着一处江滩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不远处升起炊烟,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似乎在做饭。但他们能做什么饭呢?无非是烧一锅江水,煮些草根树皮,还有从江中逮到的鱼虾之类的。
“他们应该是从会稽那边过来的。”刘穆之回头看向东南方向,面无表情地说,“孙恩败逃之后,先有刘牢之纵兵劫掠,后有谢琰报复清洗,这些人实在活不下去了,有的出海投奔孙恩,有的往建康的方向跑,但都只是苟延残喘而已。大乱将至矣!”
刘奕对孙恩起义没有多少印象,只知道刘裕就是接着镇压这场起义而崛起的。从现在来看,这场战争也许仅仅是刚开始罢了。
刘穆之收回目光,看着刘奕,道:“乱世,英雄之资也。其实,你应该继续留在军中,说不定能搏杀出些功业来。跟着我”他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刘奕笑了笑,他早已打定了主意紧跟刘裕的脚步,之所以答应留在家里不过是权宜之计。但这些话,他又不能明说。此时此刻,如果他告诉别人刘裕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估计就连刘裕自己也不信。
“您觉得,孙恩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他问刘穆之。
“来年麦子成熟的时候!”刘穆之似乎早就胸有成竹,不假思索地答道,“孙恩裹挟了二十万口隐遁海岛,吃饭就是个大问题,他最多也只能坚持到那个时候。但他也不会过早举兵,吃一堑长一智,他应该意识到这帮散兵游勇成不了大事,所以此刻正忙着训练军队。要训练好一只像模像样的军队,所需的时间也不会太短。”
刘奕连连点头,这样的分析和判断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信服。
刘穆之又道:“孙恩不过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小贼,西边的一个枭雄才是朝廷最应该警惕的。”
“枭雄?”刘奕完全没有什么印象了。他不禁有些着急,早知道就应该好好学学历史。
“荆州桓玄!”刘穆之找了一处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
刘逸赶忙跟了上去,他意识到刘老师终于要开始授课了,他要讲的不是五经c不是三玄,也不是兵书战策,而是历史和时政。没讲一会儿,天就黑了。江氏打发孩子过来叫他们回家吃饭。刘穆之便在饭桌上接着讲。吃饭了饭,他又坐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讲。邻居抗议了,他们又回到房里秉烛夜谈。
十六年前,也就是刘奕出生的那一年,一统北方的前秦集结百万大军南下,暴发了著名的淝水之战。在谢安等人的领导下,东晋以弱势兵力取得了胜利。前秦迅速败亡,北方再次陷入分裂。东晋趁机北伐,把边界推进到了黄河。虽然在谢安等人死后转攻为守,但这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北方诸国再也不敢南下。
对于淝水之战,刘奕还是知道的。有一种观点认为,这场战争的胜利使得流落到南方的中原文化得以延续和发展,保住了中华文化的核心并使之从五胡乱华后得到了喘息和重新崛起的机会。
淝水之战胜利后,东晋孝武帝司马曜着手加强皇权,以期改变南渡以来“王与马共天下”的局面。其中一个举措就是重用自己的弟弟琅琊王司马道子。随着谢安等人的去世,谢c王c桓等家族后继乏人,大权逐渐回到司马皇族手中。
孝武帝驾崩后,白痴司马德宗继位,大权落入皇叔司马道子手中。以王恭为首的地方豪强向司马道子发起了挑战。司马道子无力应对,让权给年富力强的儿子司马元显。
司马元显利用地方势力之间互相不信任的弱点,策反王恭的大将刘牢之,不仅瓦解了他们的联盟,还捕杀了王恭。
随后,司马元显又着手对付桓玄c殷仲堪c杨佺期联盟。为了增加兵源,他推行了“免奴为客”的政策。东晋是庄园经济,豪强地主拥有大批附属农民c奴隶,朝廷所能控制的人口很少。司马元显以朝廷的名义下诏释放原属于豪强地主的奴隶为自由民,但有一个附加条件,必须当兵。
此诏一下,民怨沸腾。豪强地主自然不同意,奴隶们自己也不愿意,跟当兵相比,他们宁愿当一个没有人身自由的奴隶,至少还有口饭吃,还能多活几年。
五斗米道首领孙恩看到了机会,带着百余人发动了起义。起义军虽然得到了百姓的响应,短时间内聚集了数十万人,但终究是一群乌合之众,很快被谢琰c刘牢之率领的北府军击败。北府军就是当年取得淝水之战胜利的主力军。孙恩畏惧,带着二十多万人隐遁有“千岛”之称的舟山群岛。
在此期间,荆州桓玄趁着朝廷无暇西顾,击败了殷仲堪和杨佺期,随后又兼并西夏国,独霸荆州c江州等州郡,占据了东晋的半壁江山。朝廷不得不下诏承认他的事实地位,给了他一大串头衔。
桓玄出身谯国桓氏,也是高门士族,其父桓温在世的时候就有僭越之心。此时的桓玄更是野心勃勃,堪称一代“枭雄”。
刘裕跟拥有二州c二府国的桓玄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他不过是北府将军孙无终的司马,只是一个参谋性质的下级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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