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九章：九天、宝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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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山蜀水，西南俞家，芙蓉重瓣c片片展颜。那一日，木芙蓉树下，祖母打开一副绢帛卷轴，笑得极为慈祥：“小七，祖母为你寻了一门好亲事，日后这偌大的天下间，你便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一个十二c三岁大的少年看着祖母在石几上缓缓展开的卷轴，上面竟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婴孩，被一个极为美丽的妇人抱在怀中，背景是一片似乎连到天尽头的梅林。那小婴孩被素锦绣衾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胖乎乎的脸蛋，连男女也分不清。虽然如此，在冷梅成云的盛景里，在那明艳的妇人怀中，这张胖乎乎的脸蛋却极具存在感，让人一眼便记住了，只因那双似醒非醒的双凤眼太过沉静，沉静地不似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孩，倒像是历经了几生几世c经历了重重轮回的心如止水
祖母说：“小七，她叫未央，长乐未央的未央，是南宫世家的小九妹，以后便是你的妻！”
“可是，祖母，她一个刚刚落地的小女娃，如何做的了我的妻？等她长大我岂不是要等很多年？我不要！”
“傻孩子，男儿立于天地，生死尚不惧，又何惧等待？”
“那我也不要！若是等她长大，心不悦我，当如何？”
“我的孙儿这般模样，到了哪家也是佳婿，岂能妄自菲薄？过几日那小九儿便要满周岁了，我带你去瞧瞧？”
“不去！”少年再次看了一眼绢帛之上的双凤眼，无端心生烦闷。
那日花团锦簇，百鸟争鸣。山木扶苏里c楼阁层叠间，浮云掠过，紫气东来，少年仿佛置身于九重天上南宫山的浮云阁里，少年第一次见到了那双沉静的双凤眼
那个美如仙娥的南宫夫人怀抱着云缎为衣c蜀锦为裳的小女公子，而南宫将军则抱着那个与小女公子龙凤双生的小公子，夫妻二人随南宫震天老家主一起在浮云阁中与祖母商议定亲之事。
那是少年第一次见到南宫九儿，并不似祖母先前给自己看的画里的模样。周岁的小丫头虽然还是胖胖的，可是眉眼c神情已有样子，风骨初现，不似先前画里那般白白胖胖的一团c除了眼睛再无任何辨识度。若不是少年记得那双静如止水的双凤眼，怎么也无法将画里的婴孩与眼前的女童联系在一起。
“那幅画成于去岁冷梅花开时节，小女公子不足半岁，如今初见，又是这般模样风骨，老身眼拙，倒是险些认不出来了！”祖母看似在与南宫老家主寒暄，少年却知自己的心思早被祖母看穿，她老人家这话其实是对自己说的。
接下来在两家的长辈看似闲话家常实则半句废话也没有的聊天里，西蜀俞家与南宫世家的秦晋之好便算是定下了。
当晚，祖母将那把俞家祖传的素琴递到少年的手中：“此琴名九天，俞家家主不离之物。今日起，你便是西蜀俞家的家主！”
不容少年多问，祖母又道：“庚帖已换，婚盟已定，这小九儿以后便是你的妻，也是我西蜀俞家未来的女君！你既为人夫，便为她取个小字吧！”说着，将那把素琴翻转过来，琴底木纹深浅间有淡淡的香气若有似无地萦绕鼻鼻尖，若是一般人自然闻不出来，可是作为俞家的少主，少年自非一般人。
俞家的这把素琴看似普通，却是先祖用西蜀之地最珍贵的帝王木制成。传说先祖为情所伤，最后竟被所爱之人一箭穿心，又被那人以药相养数日，最终心死血尽而亡。临死前，那把素琴便在身边，传说已被先祖的血浸染是以，这把琴一直有血腥之气萦绕，直到后来被置于俞家芙蓉殿内，据说才消了这血腥之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特别的香味。
自琴入芙蓉殿以来，百年间，本是遍植芙蓉的芙蓉殿，方圆十里之内突然渐次长出了一种重瓣树木，每年花开之时，颜色一日三变，蔚若锦绣。即使到了深秋，霜露深重，也依然不惧秋霜c艳丽绽放，因此有“秋风十里芙蓉殿c九天彩云滚滚来”的美誉。而原本种在芙蓉殿内的芙蓉尽皆死去，不仅如此，除了这种新长出的重瓣树木以外，其他花木在这殿中均养不过岁。久而久之，芙蓉殿内便只有这一种花木，由于其花开皎若芙蓉出水，艳似菡萏展瓣，又生于陆地，所以便取名为木芙蓉。
而这把素琴置于芙蓉殿百年，也沾染了芙蓉之香气。对这香气，少年再熟悉不过了，只是此时闻起来又似乎不同往日，其间还有极为隐晦的新木之气。如此想着，少年小心翼翼地伸手抚过那琴底的木纹这把素琴，少年幼时虽也曾见过，但却未曾碰触过，更别说这般翻转过来细细抚摸。对于这木纹深浅的重瓣木芙蓉图案，少年从未曾见过。
“孙儿愚钝，敢问祖母，这芙蓉图案可是一直便有的？”
祖母但笑不语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良久，才道：“这芙蓉图案以往在与不在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从今而后，这芙蓉藏九天便是我西蜀俞家最后的秘密。”
祖母的话让少年眉头紧锁，问道：“是何秘密？”
祖母慈祥的目光深深地笼罩着少年略显青涩的面庞，温和地说：“等我的小七有一天足够强大了，自然便会知晓！”说着，又道：“南宫世家三代才出一女，当得起我西蜀俞家的女君！你为她取下小字，此桩婚事便再无更改，西蜀俞家七郎此生不得另娶他人！”
“女子许嫁，笄而字！便是世家大族，子孙落地而字或是周岁而字，也当由长辈赐之，我如何能逾越？”少年俊俏c疏眉朗目，小小年纪却老成持重。但若细看，不难发现少年眉宇之间的一丝不悦，这丝不悦从何而来不得而知，或许是不喜祖母为自己定下的小妻子，亦或许是不喜被这样早早地安排好了人生。直到许多年后，少年早已不复当初的少年，那时候他才猛然惊觉当初的不悦仅仅是不悦那句“七郎此生不得另娶他人”，耿耿于怀为何没有“九儿此生不得另嫁他人”。
“虽有长辈赐字的古例，但我西蜀俞家历来循的是男子家主赐字c女子夫家赐字！”
“那与他龙凤双生的兄长可有字？”
“南宫世家偱的是男子落地而字，八公子由外大父容家赐字闲鹤，从的是容家大公子云鹤的表字！”
“闲云野鹤？”少年细细思量着云鹤c闲鹤的字中真意，不禁喃喃道。
“或许容家求的便是这闲云野鹤c与世无争吧？”祖母叹了口气。
少年不知祖母那声叹息从何而来，容家的大公子与自己年岁相仿，昨日莫离崖前跟在南宫老家主身后前来迎祖母和自己的那位少年郎君便是了。一看便是世家里当未来家主来培养的后辈，沉稳大气c进退有度而又喜怒不盈于色。如今天下，世家大族的荣辱兴衰牵一发而动全身，再不复大汉立国之初那会儿的兴盛之势了，却也非避世便可自保的。
闲云野鹤谈何容易？
一番思量间，少年心下感慨万千，脑中又不时浮现出那双沉静地与那张粉妆玉琢的脸蛋儿极不相称的双凤眼
“宝鹤！”少年说：“弱水一瓢兮以尔为宝，长乐无极兮以鹤未央！”既然是妻，便当珍之爱之，长长久久，少年是这样想的，无关当时心悦与否。或许这便是世家男儿该有的风度吧，无关情爱！
“宝——鹤——”祖母仔细念着这两个字，半晌才一脸笑意地频频点头：“甚好，甚好！”
带着衰草气息的草原的凉风偶尔掀起大帐帘子的一角窜进来，让人不禁打个寒战。连枝灯上“噼啪！”爆出一个灯花，惊了草原的风，也惊了灯下的人。
灯影绰绰中，思绪回笼，须卜默蓦然发现指尖尚留在琴底的芙蓉花蕊间
“宝鹤”薄唇开合间，两个喃喃之音不经思绪c缓缓而出，带了一丝极细微极不易被察觉的尾音，似有缠绵未尽之意，又似有不明不甘之味灯火映衬下那张不染红尘的面庞笼上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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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十二c三岁大的少年看着祖母在石几上缓缓展开的卷轴，上面竟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婴孩，被一个极为美丽的妇人抱在怀中，背景是一片似乎连到天尽头的梅林。那小婴孩被素锦绣衾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胖乎乎的脸蛋，连男女也分不清。虽然如此，在冷梅成云的盛景里，在那明艳的妇人怀中，这张胖乎乎的脸蛋却极具存在感，让人一眼便记住了，只因那双似醒非醒的双凤眼太过沉静，沉静地不似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孩，倒像是历经了几生几世c经历了重重轮回的心如止水
祖母说：“小七，她叫未央，长乐未央的未央，是南宫世家的小九妹，以后便是你的妻！”
“可是，祖母，她一个刚刚落地的小女娃，如何做的了我的妻？等她长大我岂不是要等很多年？我不要！”
“傻孩子，男儿立于天地，生死尚不惧，又何惧等待？”
“那我也不要！若是等她长大，心不悦我，当如何？”
“我的孙儿这般模样，到了哪家也是佳婿，岂能妄自菲薄？过几日那小九儿便要满周岁了，我带你去瞧瞧？”
“不去！”少年再次看了一眼绢帛之上的双凤眼，无端心生烦闷。
那日花团锦簇，百鸟争鸣。山木扶苏里c楼阁层叠间，浮云掠过，紫气东来，少年仿佛置身于九重天上南宫山的浮云阁里，少年第一次见到了那双沉静的双凤眼
那个美如仙娥的南宫夫人怀抱着云缎为衣c蜀锦为裳的小女公子，而南宫将军则抱着那个与小女公子龙凤双生的小公子，夫妻二人随南宫震天老家主一起在浮云阁中与祖母商议定亲之事。
那是少年第一次见到南宫九儿，并不似祖母先前给自己看的画里的模样。周岁的小丫头虽然还是胖胖的，可是眉眼c神情已有样子，风骨初现，不似先前画里那般白白胖胖的一团c除了眼睛再无任何辨识度。若不是少年记得那双静如止水的双凤眼，怎么也无法将画里的婴孩与眼前的女童联系在一起。
“那幅画成于去岁冷梅花开时节，小女公子不足半岁，如今初见，又是这般模样风骨，老身眼拙，倒是险些认不出来了！”祖母看似在与南宫老家主寒暄，少年却知自己的心思早被祖母看穿，她老人家这话其实是对自己说的。
接下来在两家的长辈看似闲话家常实则半句废话也没有的聊天里，西蜀俞家与南宫世家的秦晋之好便算是定下了。
当晚，祖母将那把俞家祖传的素琴递到少年的手中：“此琴名九天，俞家家主不离之物。今日起，你便是西蜀俞家的家主！”
不容少年多问，祖母又道：“庚帖已换，婚盟已定，这小九儿以后便是你的妻，也是我西蜀俞家未来的女君！你既为人夫，便为她取个小字吧！”说着，将那把素琴翻转过来，琴底木纹深浅间有淡淡的香气若有似无地萦绕鼻鼻尖，若是一般人自然闻不出来，可是作为俞家的少主，少年自非一般人。
俞家的这把素琴看似普通，却是先祖用西蜀之地最珍贵的帝王木制成。传说先祖为情所伤，最后竟被所爱之人一箭穿心，又被那人以药相养数日，最终心死血尽而亡。临死前，那把素琴便在身边，传说已被先祖的血浸染是以，这把琴一直有血腥之气萦绕，直到后来被置于俞家芙蓉殿内，据说才消了这血腥之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特别的香味。
自琴入芙蓉殿以来，百年间，本是遍植芙蓉的芙蓉殿，方圆十里之内突然渐次长出了一种重瓣树木，每年花开之时，颜色一日三变，蔚若锦绣。即使到了深秋，霜露深重，也依然不惧秋霜c艳丽绽放，因此有“秋风十里芙蓉殿c九天彩云滚滚来”的美誉。而原本种在芙蓉殿内的芙蓉尽皆死去，不仅如此，除了这种新长出的重瓣树木以外，其他花木在这殿中均养不过岁。久而久之，芙蓉殿内便只有这一种花木，由于其花开皎若芙蓉出水，艳似菡萏展瓣，又生于陆地，所以便取名为木芙蓉。
而这把素琴置于芙蓉殿百年，也沾染了芙蓉之香气。对这香气，少年再熟悉不过了，只是此时闻起来又似乎不同往日，其间还有极为隐晦的新木之气。如此想着，少年小心翼翼地伸手抚过那琴底的木纹这把素琴，少年幼时虽也曾见过，但却未曾碰触过，更别说这般翻转过来细细抚摸。对于这木纹深浅的重瓣木芙蓉图案，少年从未曾见过。
“孙儿愚钝，敢问祖母，这芙蓉图案可是一直便有的？”
祖母但笑不语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良久，才道：“这芙蓉图案以往在与不在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从今而后，这芙蓉藏九天便是我西蜀俞家最后的秘密。”
祖母的话让少年眉头紧锁，问道：“是何秘密？”
祖母慈祥的目光深深地笼罩着少年略显青涩的面庞，温和地说：“等我的小七有一天足够强大了，自然便会知晓！”说着，又道：“南宫世家三代才出一女，当得起我西蜀俞家的女君！你为她取下小字，此桩婚事便再无更改，西蜀俞家七郎此生不得另娶他人！”
“女子许嫁，笄而字！便是世家大族，子孙落地而字或是周岁而字，也当由长辈赐之，我如何能逾越？”少年俊俏c疏眉朗目，小小年纪却老成持重。但若细看，不难发现少年眉宇之间的一丝不悦，这丝不悦从何而来不得而知，或许是不喜祖母为自己定下的小妻子，亦或许是不喜被这样早早地安排好了人生。直到许多年后，少年早已不复当初的少年，那时候他才猛然惊觉当初的不悦仅仅是不悦那句“七郎此生不得另娶他人”，耿耿于怀为何没有“九儿此生不得另嫁他人”。
“虽有长辈赐字的古例，但我西蜀俞家历来循的是男子家主赐字c女子夫家赐字！”
“那与他龙凤双生的兄长可有字？”
“南宫世家偱的是男子落地而字，八公子由外大父容家赐字闲鹤，从的是容家大公子云鹤的表字！”
“闲云野鹤？”少年细细思量着云鹤c闲鹤的字中真意，不禁喃喃道。
“或许容家求的便是这闲云野鹤c与世无争吧？”祖母叹了口气。
少年不知祖母那声叹息从何而来，容家的大公子与自己年岁相仿，昨日莫离崖前跟在南宫老家主身后前来迎祖母和自己的那位少年郎君便是了。一看便是世家里当未来家主来培养的后辈，沉稳大气c进退有度而又喜怒不盈于色。如今天下，世家大族的荣辱兴衰牵一发而动全身，再不复大汉立国之初那会儿的兴盛之势了，却也非避世便可自保的。
闲云野鹤谈何容易？
一番思量间，少年心下感慨万千，脑中又不时浮现出那双沉静地与那张粉妆玉琢的脸蛋儿极不相称的双凤眼
“宝鹤！”少年说：“弱水一瓢兮以尔为宝，长乐无极兮以鹤未央！”既然是妻，便当珍之爱之，长长久久，少年是这样想的，无关当时心悦与否。或许这便是世家男儿该有的风度吧，无关情爱！
“宝——鹤——”祖母仔细念着这两个字，半晌才一脸笑意地频频点头：“甚好，甚好！”
带着衰草气息的草原的凉风偶尔掀起大帐帘子的一角窜进来，让人不禁打个寒战。连枝灯上“噼啪！”爆出一个灯花，惊了草原的风，也惊了灯下的人。
灯影绰绰中，思绪回笼，须卜默蓦然发现指尖尚留在琴底的芙蓉花蕊间
“宝鹤”薄唇开合间，两个喃喃之音不经思绪c缓缓而出，带了一丝极细微极不易被察觉的尾音，似有缠绵未尽之意，又似有不明不甘之味灯火映衬下那张不染红尘的面庞笼上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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