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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有素女兮月下良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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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虎护法闻言吓了一跳,以为他生出求凰之意,连忙道:“不妥,不妥!沈道友,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乃风流雅事,但本座以为尚不是时候。”

    “且不说仙子方才与人交手,此时心情如何,便是千叶派距此数千里,任谁一路奔波都无心再会客。”

    有些话他尚没说出口,我随你去吃闭门羹是小,挨一记舞天鞭岂不要命。

    沈筠闻言一愣。

    黑袍老者看热闹不怕事大,抚须笑道:“这便是护法不对,你这般岂不是误了沈道友的姻缘。”

    有人哄笑,跟着附和。

    冯家堡的青年虽知众人起哄,亦是忍不住醋意大发,哼了一声,“且让他去试试,看仙子见不见他!”

    沈筠对此充耳不闻,得金虎提醒,他便知道不妥,他非无礼之人,方才只是好奇心作祟。

    沈筠不紧不慢地敲着桌子,心想此时去拜见国君亦不到时候,思忖一阵没有头绪,便又坐了下来。

    众人见他不复方才的意气风发,哄然一笑,冯家堡的青年更是面露不屑。

    沈筠不理睬,笑着对金虎护法道:“既然如此,便有劳道兄了,道兄快去快回,在下在此等候。”说着见金虎脸色变得难看,忙轻咳一声,“道兄不要误会,在下自然会以消息与你交换!岂能让道兄为在下奔走跑腿。”

    金虎护法这才舒展眉头,却又听沈筠正色道:“不过道兄去或不去当与在下无关。”

    众人心道有你这般做正人君子的?当真无耻。

    月色皎洁,透过窗棂,翩翩而入,落在沈筠身上,春夜的凉意也随之而来。

    沈筠正于华美的床榻上盘腿而坐,体内真气迢迢不断,出三泉而入灵府,滋筋脉而养众识。

    修士自凝神意、玄气、真灵三泉后,真气充沛,便可冲破形体桎梏,开灵府而化所想,是为化灵,又谓之小逍遥境,沈筠此时正是化灵境界!

    沈筠所修炼的玄伏灵书中是如此详解的,人生而为人,草木生而为草木,乃是天道之形法,然万物凡有灵者,苦于桎梏,如草木羡鸟兽之行与天地,以为肆意;走兽羡飞鸟翱翔八荒、鱼鲸畅游四海,以为逍遥;人羡古木玉石之生而无衰,以为自在,是以一朝打开枷锁,便会化灵,于修士言,亦是蜕变,化凡为灵,亦是道劫,忘忽自我!

    沈筠玄功运至极致,相随心变,旋而屋内哪还有“沈筠”,唯独一只红白雀儿立于床榻!

    只见这雀儿状若子规,月光所耀,身爪雪白恍若瑶芳,翅翎丹红疑若焰生,其喙如墨,双目紧闭昏昏欲睡,眼边又有金屑点点,正是沈筠的灵体丹雀。

    久而久之,沈筠觉得竟有些通透之意,耳畔似响起煌煌轮音,要知他此时已是灵体无暇,而上便是天门境!

    时至寅时,沈筠悠悠然收功,他距天门尚且差一步,但他向来注重心境,认为贪功急躁而为乃属下乘,自然不愿强行突破。

    沈筠起身舒展筋骨,光脚踱步桌前,畅快地饮一口美酒,思忖近日所见所闻。

    他本从海外归来,路过半岛,听闻有仙草现世,遂赶来大堇。

    在这半岛之地,三大门派势均力敌,其他势力多附其羽翼。

    混元宗与千叶派不死不休,想来巨剑门也不全属中立,当与两派各有嫌隙才是,否则也会不三足鼎立数百年。

    仙草的消息最早出自三派,而以三派的恩怨,想来不会是杜撰。

    可他今日绕着京城寻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感觉到。

    他对自己在草木之上的造诣尚有些信心,不过既是仙草,或许已然生了灵智,有隐藏气息的天赋神通也属正常。

    而反观三大门派到大堇后毫无举措,千叶派更是今日才迟迟赶来,他们究竟在等什么?大堇国君又是什么人?

    沈筠思索一阵没有头绪,便抛开种种,悠然而饮,却忽然有所觉,急忙踱至窗前,推开窗子,遥遥而望城北,可见几处刀光剑影,几处法光术影,几处分光化影,他沐浴着月光,喜滋滋地道:“今夜有好戏看了!”

    “公子可是要出去了?”一个莺莺的声音自外传来,却是一个美婢从外屋婷婷而入。

    “倒是我扰醒了你。”

    沈筠笑着回头,只见她穿着件月白短衣,半截柔夷、修洁的玉颈、白皙的纤足皆裸露在外,青丝随意绾起而侧坠,肌肤娇嫩若凝脂,五官精致,左边黑溜的眸子下一点泪痣更添娇媚,月光下,姣好的容颜带着些许困意、些许慵闲、些许春寒,楚楚动人。

    这美婢正是国主派来侍奉沈筠起居的,可他懒散惯了,本欲拒绝,但见美人神情凄婉,苦苦相求,他便猜到究竟,尚且留她在外间。

    以上纯属虚构。

    本是傍晚红月楼宴会上,这女子一手琴技登峰造极,余音缭绕,其中山水人情意已至化境,一曲奏罢,与席者无不如痴如醉!沈筠更是拍案叫绝,朗声而颂,云韶府官员见其心喜,知他今日才来大堇,尚无人侍奉起居,便将之安排在他屋内,沈筠得知她并未被强迫,亦未拒绝。

    美婢闻言轻轻摇头,“公子折煞柔儿,是柔儿睡得浅。”说着为沈筠披上外衣,便要俯身为他穿靴子。

    沈筠低头,正好掠到一抹美好的雪白,赏心而悦目,沈筠让她起来,道:“无妨,你去睡吧。”

    他乃修士,怎会着凉。

    柔儿乖乖出去,不一会儿,又悄然而入,俏立沈筠身后,身上多了件薄薄春衫,一双巧致的桃花缎鞋,美眸顺着沈筠的目光望向窗外。

    月光为城中的平房楼阁披上轻纱,远处皇城之上的火炬星星点点,另有一番静谧的美好,她一双剪水双眸移至眼前的男子,心中好奇,他看到的又是什么?

    沈筠也不在意,遥望夜色若有所思,从怀中取出一片蔷薇仙叶,沉吟片刻,凝气写下什么,将叶子掷于窗外。

    柔儿眼见那仙叶泛着淡淡荧光愈飞愈高,愈来愈远,而后融入夜色不见,些许恍惚,才深刻发觉自己已然接触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正心中在感叹,却听沈筠一声惊呼。

    “金虎道兄!”

    只见豫园外金虎护法正与一黑衣人斗作一处,两人从一开始的出手试探,到此时招招死手!凶险异常,豫园之外术法光芒四射!便是柔儿亦看得清楚。

    沈筠虽然不喜金虎圆滑,但对其眼界十分欣赏,况且金虎与他尚有交易,今夜既然看到,若不去助阵一番,而后铸成恨事,他定会遗憾!遂急忙回头道:“可愿随我一同出去?”

    柔儿闻言愕然,茫然点点头,她这等乐伶早已习惯了唯命是从,岂会说不。

    “背着琴,越快越好!”

    柔儿虽不知要随他做什么,却知是此前从未经历的事情,芳心惊恐之余亦隐隐觉得分外刺激。

    清幽雅致的豫园外,婆娑林木被二人招式波及,倒下一片。

    金虎掐着法决,周身雷电滚滚不绝。

    他被这黑衣人自皇宫纠缠一路,已忍无可忍,可种种法术皆被此人一剑而破,亦是无可奈何。

    他心里一横,一声暴喝,巨大的身躯愈显魁梧,掌心倏然现出一股五色雷电,那雷电散着妖异,摄人心魄!一时间金虎道袍猎猎,周身雷电交加,风云相豗,中作霹雳,不绝于耳。

    远处红月楼上,观战的修士皆是震懔,修为不济者已是神为之摄,心为之收!

    黑衣人亦是感受到对方气势猛增,那五彩雷电更让他烦躁不安,忙紧握手中宝剑,运转玄功而镇守心神,心意方才逐渐空明,随之挥剑作起手,瞬间剑意高涨,竟与金虎渊渟岳峙,不落下风。

    “虎兄好气势!在下为你掠阵。”

    沈筠高声喝彩,携柔儿御风而落,为金虎助威。

    他一身玄纹白袍,赤脚批发,随意至极,柔儿一袭鹅黄罗裳,香肩玉背负羲式七弦袅袅而立,夜风中广袖长衫遮掩开合,娇姿曼妙,动人至极。

    金虎闻言心下稍安,往日他与强敌厮杀,凭五雷之势,敌人莫不心神恍惚,或是七窍流血而亡,或是死于自己乘势猛击,而这黑衣人却神情自若,出乎意料难缠!

    场心两人此时看似不动,却皆是蓄势待发,以静制动,若哪方稍露破绽,便要面临对方疾风骤雨般的打击!

    两人气势源源攀升,已至极致,周遭雷电越发肆虐,剑气纵横不已,风雷相逐,飞沙走石,林木墙壁也应声而倒。

    柔儿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早已精神恍惚,芳心惶恐,透不过气来。

    沈筠一把抓起她的柔夷,瞬间退开数丈,他兴致高涨,悠然道:“明月下青锋三尺,玄雷中当有琴音,如此今夜之战,岂不成佳话?柔儿,快快为虎兄奏一曲助威!”

    柔儿听自家公子朗声而颂,这才清醒过来,发觉自己与公子犹如不在此界而遥遥旁观,种种异象难以近身。

    她此时领悟公子的意愿,窈窕凸翘的身姿静坐下来,置琴于修姱的玉腿上,任心湖逐渐平静,才柔生道:“公子,奏一曲什么?”

    沈筠一怔,负手踱步,徐徐道:“你昨日席间所奏的堇人歌,浩然慷慨,如纷披灿烂,刀剑纵横,当为虎兄奏之。”

    说罢看了看屹立不动,稳若山岳的金虎,又面露迟疑,摇头沉吟道:“此曲怕是不妥,过于激昂。”

    柔儿领悟他的心意,抬起俏脸有些犹豫道:“不如一曲良宵引,可怡神安气,也称公子今夜雅兴。”

    沈筠拍掌附和,“如此正好,快快奏与虎兄。”

    柔儿收拢云袖,神情恬静,玉指轻抚间,琴音铮铮渐响,初时清越素寂,如夜花雪竹,忽而缥缈凌云,如清风明月。

    她吟猱绰注,心手相应,闻者只觉得心闲神静!

    如此月夜,耳边婉转琴音,眼前高手相持,原本是生死相搏,此时却更像是两人对弈,众人观棋,着实雅致。

    场内二人却无此雅兴。

    金虎听闻琴音,虽确有宁神之功效,亦忍不住心中暗骂沈筠,你如此这般,还不如直接出手。

    黑衣人亦是摸不准沈筠何意,亦是看不清沈筠境界,此人看似是对方的人,身上却又无半点杀意,他又见金虎沉醉琴音,如老僧入定,不禁心中暗急,知此地不能久留,思索片刻,便施展玄妙剑法,倏地挥剑攻上!

    这一剑迅若电光,矫若游龙,凝全身之真气只求一招制敌,气势一往无前!

    红月楼众人看在眼中,皆是道心动摇,哪还有半分雅兴,心中生出难以阻挡的震撼!

    此人是谁?当不是无名之辈!

    柔儿更是惊呼一声,纤手忘记挑弦,妙音戛然而止。

    沈筠眼神一凝,这一剑如此威力,当不是无名剑法,看着竟有些眼熟!可他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心道若是风师兄在此处定能认出来。

    沈筠负手观望,叹息一声,如此看来,金虎危矣!

    好在他自认为已然尽力,而后如何,也不落遗憾,就不知柔儿会不会什么安魂的曲子,帮人帮到底。

    金虎自然不清楚沈筠在想什么,见黑衣人非凡一剑攻来,亦是震惊,却也松了口气,如此对峙,谁先出手,便已落气势!

    金虎亦不敢托大,心念未已,忙掐起法决,全力以赴。

    只见他整个滞于半空,掌心五色神雷忽然凝作一条细小银蛇,这银蛇吐着信子,神色疯狂,携暴躁的雷电之力冲黑衣人喉咙咬去。

    众人惊呼,亦未想到金虎护法尚有如此招式。

    沈筠更是拍手叫好。

    “他竟然练成了此招,果然不负古邑城天才盛名。”黑袍老者忍不住赞道。

    旁人或许不知,可他经历过那个年代,而今的古邑城,正是青羊老道凭这手雷龙术闯下来的,金虎虽然只练了个初步,但对阵化灵境修士已然威力无比!

    黑衣人见金虎以攻代受,自然不愿与之同归于尽,急忙剑锋一转,劈向银蛇,如此却又失了几分气势,蛇剑相交,一阵巨大的力量自剑柄传来,他只觉得手臂酸麻,随后整个上身竟如毒蛇啃噬!

    黑衣人心念急转,知今夜难以杀死对方,遂顺势借着此力倒跌而去,待落地已是数十丈之外,而后竟头也不回遁入暗处。

    红月楼中几个身影急忙飞快跟了过去,欲探个究竟。

    再看金虎,倏然落地收功,随后大口喘息,汗流如雨,已无力再战。

    如此结果沈筠着实有些意外,他不禁赞道:“虎兄果然不凡!”又有些矜持地道:“不过虎兄也不必谢在下,今夜多赖柔儿为你助阵!”

    绕是金虎有结交之意,也忍不住挑眉,红月楼修士更是暗骂无耻,别人生死之战,你却在一旁携美笑谈风月。

    不过众人包括金虎在内亦不得不承认,若非沈筠在此,黑衣人有所顾忌,胜负尚且难料!

    无人希望自己生死决战时,身边尚有顾虑。

    金虎调息片刻,笑着粗生道:“今夜多亏沈道友与柔姑娘了。”

    柔儿抱琴起身,也不言语,娇凸曼妙的身姿站在沈筠身旁。

    沈筠随意摆手道:“无妨,些许小事罢了,虎兄快些恢复真气,在下为你护法。”

    金虎却不在意,轻咳一声,沉声道:“沈道友,我等皆小看了这大堇国,皇宫之内大有蹊跷!”

    沈筠闻言一怔,难以置信道:“难道方才那人?”

    “正是皇宫的人!”金虎神色肃穆,抬头望了眼红月楼四楼,见彩衣一闪而过,窗户已然闭合,一双虎目又看向沈筠身旁的柔儿。

    沈筠明白他的意思,直言道:“无妨,道友有话直说。”

    金虎迟疑片刻,一挥道袍,将三人隔绝在内,才徐徐向沈筠道:“而且千叶派戈仙子乃是大堇国郡主,中山王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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