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坚贞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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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政勋威严地审视着身旁的人，冷冽目光与一个人的目光相碰，那人一激灵，面色苍白，目光慌乱</p>
1</p>
眼看抗日的滚滚洪流一浪高过一浪，势不可挡，急得龟田一郎就像条疯狗，恨得咬牙切齿。</p>
这天，他兵分两路向红石砬进犯。一路日军、皇协军组成大队人马，责令原田指挥；一路化装成抗联武装，由他亲自率领，秘密潜入。茫茫雪原，大烟泡刮得呜呜山响。他们踏着没膝深的积雪，在山林间艰难行进。</p>
晌午时，风停雪止，群山峻岭一片素洁。阳光照耀在树木上、山岚上和冰河上闪射刺眼的光芒。雾凇雪挂之上，山雀唧唧喳喳地叫着、跳着，雪雾从树梢飘下银纱般轻盈曼妙突然，闯进一群人打破了这里的宁静与和谐。</p>
那群人在突兀的山峰前停下来。这座山峰，在张广才岭的支脉上，巍峨耸立。它的周围，峰连峰，岭连岭，雪深林密，沟壑纵横，悬崖峭壁，山势险峻，地形异常。如果不熟悉这里地形山势而贸然进入，恐怕是进得去出不来。</p>
他们都不禁倒吸口冷气。</p>
“进山！”</p>
刚踏进密林，忽听响起断喝：</p>
“站住！口令！”</p>
人群中走出个矮胖子，答道：“野草！”</p>
“春活。”随着话音，从岩石后面走出两个抗联哨兵，“你们是哪部分的？”</p>
“二师的。”</p>
“二师的？！”哨兵立刻站住，警惕地端起枪。</p>
“是二师三团一营的，二师叛变了，我们不想当汉奸，就来找你们。”</p>
哨兵问：“你们咋知道我们新换的口令？”</p>
“我们已经跟你们崔志武排长接上头，否则怎么知道你们在这里？”</p>
哨兵问：“你们咋跟崔排长联系上的？我们队长咋没说？”</p>
“啊，你是说张政委和李队长啊，就是他们派崔排长跟我们联系的。”</p>
哨兵提枪走过来，说：“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欢迎！欢迎你们啊！”</p>
“那快带我们去见张政委和李队长吧。”</p>
高个子哨兵对小个子哨兵说：“铁蛋，你带他们去。”</p>
“嗯哪。”</p>
铁蛋十六七岁，虽然山陡雪深地滑，但他登山竟如履平地，边走边哼着抗日游击队战歌，带领那群人爬上山峰，通过几道岗哨，来到半山腰的坡地前。</p>
“那就是我们的营地！”铁蛋指着密林深处隐隐约约露出的木楞房说。</p>
没想到他话音未落，就被匕首从后胸刺进去，铁蛋张了张嘴，瞪着惊疑而愤恨的眼睛，栽倒在血泊中。</p>
原来，这群家伙就是龟田一郎他们！日军把铁蛋的尸体埋在雪里，派人回去接应原田的队伍，其余的留下监视游击队营地的动静。</p>
因为接应原田的那两个人刚走过去，所以哨兵对他们放松了警惕，只好奇地问他们为什么返回来，没想到被敌人冷不防下手给杀害了。</p>
原田的部队狂奔上来。</p>
此时日头已偏西，龟田一郎不耐烦地连连看表。</p>
“啪！啪！啪！”山林里突然传来三声枪响，紧接着就见一辆马爬犁飞窜而出，奔到营地前跳下个人来，边跑边大声呼喊：“队长！有情况！鬼子进山了！”</p>
这个报信的人是石坚强。昨晚上他奉张复阳之命去大锅盔与郭铁联系，坐着马爬犁走到山下时，忽然发现一群鬼鬼祟祟的日军，忙调转马头飞奔上山，接近营地时趟出具尸体来，跳下去一看竟然是铁蛋！顿觉情况危急，忙朝天开枪报警</p>
张复阳、李政勋听到枪声，立刻集合队伍做好战斗准备。</p>
龟田一郎迅速率队扑过来。</p>
双方展开激战，枪声、喊叫声响成一片。</p>
张复阳说：“老李，执行第二套方案！”</p>
李政勋传下令去，战士们按照部署好的计划，化整为零，各自为战，向密林中撤离。</p>
“骑兵小队跟我来！”李政勋叫道。</p>
几个战士跟他向马棚跑去</p>
张复阳率领部分战士迎击敌人，突然前胸一沉，踉跄着靠在树干上。秀兰跑过来给他抱扎伤口。敌人嗷嗷叫着冲过来。张复阳说：“快撤!”秀兰搀起他向山上跑，子弹在头顶上吱吱叫着飞过去。眼看敌人就要追上了，就在这危急关头，石坚强斜刺里冲过去甩出一颗手榴弹，“轰！”地一声在敌群里炸开了花。趁此之机，背起张复阳飞奔到爬犁前，让他和秀兰坐上去，狠狠朝马屁股打了一枪托子，叫道：“你们撤！别管我！”</p>
马爬犁飞奔进林子里</p>
“坚----强----！”秀兰含泪呼喊着。</p>
石坚强向另一个山头跑去</p>
此时，李政勋和几个战士跑到马棚前。泥鳅从里面跑出来，随后马棚里响起手榴弹的爆炸声，马死的死逃的逃。一见他们，泥鳅扭头就跑。“败类！看你往哪逃？！” 李政勋抬手“啪！”地一枪，泥鳅的后脑勺冒出一股鲜血，扑倒在地上。</p>
“轰！轰隆隆！”敌人的炮弹在他们身畔爆炸，战士们倒下去了。</p>
日伪军们疯狂扑过来，子弹打在雪地上滋溜滋溜直叫唤。李政勋边打边爬上小山包，对身旁的两名战士命令道：“准备战斗！”日伪军包围上来，喊道：“李政勋队长，你跑不掉了！只要你放下武器，大日本皇军是不会亏待你的”</p>
妈的，他们咋知道是我？这念头一闪，马上意识到叛变的绝不仅仅是泥鳅！李政勋威严地审视着身旁的人，冷冽目光与一个人的目光相碰，那人一激灵，面色苍白，目光慌乱。虽然他强装镇定，却无法抵挡那箭簇般犀利的目光，哆哆嗦嗦地叫道：“李队长！放下武器吧”</p>
“混蛋！”李政勋怒喝着抬起手枪，然而就在此时，脑后却受到重重一击，他眼前发黑，晃了晃扑倒在地上。袭击他的不是别人，是崔志武这个叛徒！</p>
2</p>
原来，崔志武是游击队里的一个副排长。一天夜里，他带两个战士下山摸进地主大院，用刺刀拨开门插销潜进屋去，从炕头枕头底下摸出盒子枪。然后，对呼呼大睡的老地主低声喝道：“起来！”</p>
老地主惊慌地爬起来，连声说：“各各位老总，江湖弟兄，有话好说好说！”边说边伸手去枕头底下摸索。</p>
“嘿嘿，老不死的！我早就防着你这一手呢！”崔志武掂掂手里的盒子枪，顶住他的脑袋，“告诉你，我们是抗联游击队！放老实点，要不就蹦了你个老杂毛！”</p>
老地主吓得浑身哆嗦，作揖磕头求饶。</p>
崔志武让战士把他一家老小都关进屋里，做了一锅猪肉炖粉条子，狼吞虎咽吃饱后，扛两麻袋高粱米放在爬犁上，走到屯头时，他说：“嗯？烟袋呢？哎泥鳅，你们先走，我回去找找。”</p>
两袋烟工夫过去了，崔志武还没回来。</p>
泥鳅说：“排长咋还不回来？我去看看。”</p>
来到那老地主家一看，泥鳅吓得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崔志武正在奸淫地主家的大姑娘，见他进来，爬下来说：“泥鳅，你也来过过瘾。”</p>
“排长，你这这是违反纪律的”</p>
“啥纪律不纪律的？她是地主，革命对象，咱就是要整他们”</p>
“张政委不是说要建立统一战线吗？”</p>
“他爹要拿枪打咱们，这说明他是汉奸，对汉奸你还要建立统一战线？”</p>
“可可李队长知道了”</p>
“你不说他咋知道？”</p>
“我我”</p>
“你想告我的状？”</p>
“不不！不是”</p>
“那就上啊”崔志武笑嘻嘻用眼睛示意着，“这样的好事儿不干，你缺心眼子呀？”</p>
那姑娘哆哆嗦嗦，披头散发，脸蛋上挂着泪珠，抱着被子躲在墙角里，大半个身子白花花露在外面</p>
泥鳅什么时见过这情景？他的心咚咚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血往头上涌，紧张得似乎忘了呼吸</p>
“还愣着干啥？上！”</p>
泥鳅把枪一扔冲了上去。</p>
“哈哈哈”</p>
从地主大院出来，崔志武笑着问：“咋样?偿到啥滋味了？”</p>
泥鳅喘着粗气说：“这事儿可别让李队长知道了。”</p>
“除了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谁能知道？”</p>
“排长，我跟你可是一条绳上拴着的蚂蚱了，以后啥事儿你可得罩着我”</p>
崔志武说：“那是!你我是啥交情？患难与共，生死之交！只要你以后听我的，保你没事儿！”</p>
“我还能听谁的？”</p>
“那好，泥鳅，我问你，想不想走条活路？”</p>
“啥活路？”</p>
崔志武伏在他耳边低声说：“我老叔在那边当保长”</p>
“你是说投敌？！”</p>
“小声点！”</p>
“我我”</p>
“你愿意在山上等死？”</p>
泥鳅想了想，说：“那中，我跟你走！”</p>
“你跟秋生的交情咋样？”</p>
“还可以。”</p>
“把他拉过来！”</p>
来到屯头，崔志武故意落后几步。</p>
泥鳅走向前去，说：“哎，秋生，崔排长不回来了，他说，让咱俩儿跟他去找条活路。 ”</p>
秋生惊讶地质问道：“啥活路？听你话里的意思，你们不想干了？”</p>
“秋生，你别一条道跑到黑”</p>
“那也不能当逃兵啊！再说，敌人封锁围剿你往哪疙瘩逃？”</p>
“不是逃，是另找活路”</p>
“想投敌当汉奸？！”</p>
“哎，别说得那么难听呀，崔排长、还有我，我们可是为你好”</p>
“放屁！崔排长在哪疙瘩？我去问问他”</p>
话音未落，泥鳅突然窜上去朝他肚子猛捅一刀！“啊！”秋生惨叫一声，瞪着惊恐愤怒的眼睛盯着眼前这个败类，双手死死卡住他的脖子，但终因身受重伤气力不济而倒在血泊中。</p>
“你你咋把他给杀了！？”崔志武走过来，问。</p>
“不杀他，我们的事儿就露馅了。”</p>
“他是咱的同志啊，你”</p>
“排长，你你不是说去投”</p>
“放屁！”</p>
“噗嗵！”泥鳅跪在地上哭唧唧地说：“排长，你我是生死之交，你得给我做主啊”</p>
“给你做主？你杀的可是游击队的战士的啊！我”</p>
“排长，你就救救我吧，以后我就是你的一条狗，你愿意咋使唤就咋使唤”</p>
崔志武略一沉思，说：“嗯，起来吧。”</p>
“谢谢排长！”</p>
“走！我领你去个地方。”</p>
来到柳树沟，他们进了崔歪嘴子家。</p>
崔歪嘴子不是被石坚强和郑再旭处决了吗？其实，那天崔歪嘴子只是右胸中弹，让龟田一郎送到亮河城医院给治好了。老天爷真是不长眼，让这样的败类在阎王殿门口转一圈又回来了。打那以后，龟田一郎在柳树沟修筑炮楼，加强了对这一带区域的监控。</p>
听门卫说崔志武来了，崔歪嘴子一愣。</p>
崔志武是他同宗的远房侄子，这小子喜欢舞枪弄棒，总想出人头地。听说日军打进中国他竟高兴得跳起来，说：“乱世出英雄，我出头的日子到了。”便去沈阳投奔东北军，没想到张作霖在皇姑屯被炸死，东北军撤进关里。他身上带的钱所剩无几只好悻悻地回来，路上遇到游击队就跟来了。因为他会武术还有点文化，就当了武术教练。后来，随着队伍减员和调整，他当副班长、班长、前不久又当上副排长。提起他当副排长，第一个不服的就是老耿头，说他是用半麻袋高粱米换来的。</p>
那是前年冬天的一个夜晚，崔志武到崔歪嘴子家里来搞粮食。崔歪嘴子问：“大侄子，你这是？”</p>
崔志武说：“麻溜弄点吃的，我都要饿死了。”</p>
崔歪嘴子吩咐下去，大鱼大肉好酒好菜端上来。</p>
崔志武狼吞虎咽填饱肚子，抬头望望崔歪嘴子，又瞅瞅胖乎乎白净净的小婶子，说：“没想到你当汉奸，过的日子就是不一样啊。”</p>
崔歪嘴子尴尬地笑了笑，问：“你不是投张大帅去了吗？”</p>
“我现在是抗日游击队班长！”</p>
崔歪嘴子如五雷贯耳，一下瘫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大大侄子，你你看在同宗同族的份上，饶过老叔吧，我也是迫不得已”</p>
崔志武没搭理他，拿起大烟枪抽起来。</p>
崔歪嘴子爬起来，叫小老婆烧大烟泡。</p>
崔歪嘴子说：“大侄子，你爸妈逃难去了，咳，眼下不知是死是活”</p>
崔志武眼里含泪，说：“都怨我，离家这么多年”</p>
“怨不得你，这兵荒马乱的年月”</p>
“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p>
崔志武抽着大烟，眼睛瞭着小婶子。那娘们细长眼睛水灵灵的；鸭蛋脸细嫩红润，微微的笑意甜蜜蜜的；白里透红的胳膊软绵绵的，尖指甲上涂着红颜色；胸前那对奶子鼓囊囊的似要从纱衣里窜出来惹得他眼冒邪火，心生妒嫉，愤愤地说：“哼！我们挨饿受冻拼死拼活地打小鬼子，你却过着神仙般的日子！还有天理没有？！”</p>
崔歪嘴子说：“哎哎，大侄子，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也有难处啊。”</p>
“哼！要不谁都去当汉奸了。”崔志武瞪他一眼，目光又溜回小婶子的胸前。</p>
崔歪嘴子眨巴眨巴眼睛，说：“大侄子，别怨我说你，凭你的能耐本事在哪疙瘩干不是拔头箸？可你投错了门坎子，要我说”</p>
崔志武呼地坐起来，反问道：“你让我当汉奸？！”</p>
“啊不不！你”崔歪嘴子连忙改口，“你这次来”</p>
“给我整些粮食！”</p>
“哎哎！”</p>
崔歪嘴子忙叫人灌了大半袋子高粱米。</p>
“再整两套棉衣！”崔志武说。</p>
“去去!麻溜点！”崔歪嘴子吩咐道。</p>
临走，崔志武说：“不要跟人说你是我叔，也不要说我来过，记住了？”</p>
“哎哎，你放心吧大侄子，我不傻。”</p>
“小鬼子是属狼的，你别跟得太紧，给自个儿留条后路。”</p>
崔歪嘴子点点头，跟出去叫道：“哎哎！大侄子你你也别死心眼一条道跑到黑！我这疙瘩给你留着活路呢！”</p>
</p>
如今，崔志武真的来了。</p>
崔歪嘴子吩咐说：“叫他进来！”</p>
崔志武灰头土脸地闯进来。</p>
“大侄子，又没吃的了？”</p>
“哪儿呀老叔，我是投奔您来了。”</p>
“哦？当真？”崔歪嘴子问道。其实，他早就猜到这个侄子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这野小子是个公子哥，在游击队能混得下去？他就是能吃得了那份苦受的了那样的罪，难道就不怕掉脑袋？只是他争强好胜一门心思想当官做老爷，光宗耀祖，衣锦还乡。才嘿嘿，眼下恐怕是熬不下去了，人哪，哪怕你就是个英雄好汉，死这关都难过。</p>
“这还有假？”</p>
“那我”</p>
“老叔，你可是说过的，别到节骨眼上就撤梯子了。”</p>
“哪儿呀，我是心思咋安顿你。”</p>
“咋安顿？”</p>
“跟着我屈了你的才，向日本人推荐你又没见面礼，我看这么着”崔歪嘴子伏在他耳旁嘀咕了一阵子。</p>
崔志武皱着眉头想了想，点点头，说：“豁出去了！就这么的！”</p>
“你听我的信儿，千万别急性子，露出马脚就都泡汤了。”</p>
“那我回去了。”</p>
“吃了饭再走不迟。”</p>
“吃过了。”</p>
崔志武跟泥鳅回到营地，说是下山去搞粮食遇见敌人，秋生牺牲了。同志们虽然很痛心，也并没往别处想。就这样，崔志武像颗定时炸弹埋伏下来，暗地里拉拢那些动摇分子，等待时机。前几天一个风雪之夜，他跟泥鳅下山把一份材料交给崔歪嘴子。那是记载抗联游击队组织结构、人员数目、武器装备、住宿地点、联系方式、口令以及活动情况等机密情报，崔歪嘴子乐得嘴都撇到一边脸上去了，连声说：“大侄子，你小子没白在外面混！这东西比啥都强，龟田一郎要的就是它！”</p>
“这回，你可以给我们引见了吧？”</p>
“中！咱们这就去！”</p>
龟田一郎得到这份情报如获至宝，小眼睛越看越亮，猪肚子脸上堆满得意的微笑。突然啪地一声把那份材料摔在桌子上，喝道：“你们的！抗联奸细的干活！死了死了的！”</p>
吓得那三个败类一哆嗦，忙不迭地表白说：</p>
“太君，我我能糊弄您吗？”</p>
“对对！这情报是我冒着杀头的危险整出来的”</p>
“我还杀了秋生”</p>
龟田一郎紧紧地盯着他们，那冷冷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他们的心脏，刺破一切隐藏的东西</p>
“太君，他们说的一点不假，嘿嘿”崔歪嘴子怯怯地笑着。</p>
崔志武尽管心里充满恐惧，但他知道此时要是流露出一丝不自然或者胆怯慌张，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p>
泥鳅惊恐地低下头。</p>
龟田一郎拽过他，恶狠狠地叫道：“实话地说！不说的，死了死了的！”</p>
泥鳅说：“太君，这是真的”</p>
“太君，我我拿性命担保！”崔歪嘴子说。</p>
崔志武失望而不满地说：“我们冒死诚心诚意地来投奔你们，没想到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操！我这是月黑头里的苍蝇找光明----自个儿往火坑里跳！”</p>
“哈哈哈！”龟田一郎松开泥鳅，脸上堆满歉意和诚恳，“对不起，各位，我的，是跟你们开个大大的玩笑。请各位不要多心，我的，大大地相信你们，大大地相信你的情报！你们的真正的朋友，功劳大大的！”</p>
三个败类受宠若惊，齐声叫道：“愿为太君效犬马之劳！”</p>
龟田一郎高兴地连连点头，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p>
第二天，龟田一郎让崔歪嘴子住在亮河城日军宪兵队，派崔志武和泥鳅回红石砬去卧底，做拉拢策反工作，等大日本皇军一到里应外合彻底消灭抗联游击队。</p>
三个败类心里暗暗叫苦。</p>
崔歪嘴子心想：这个龟田就他妈的多疑！要是志武反悔，我这条命就玩完了。</p>
崔志武和泥鳅心想：我们从山上跑出来为了什么，不就是为能吃好喝好睡好玩好？这倒好，回去遭罪不说，整不好还得搭上小命。</p>
可在龟田一郎面前，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唯命是从。就因为出现这样的败类，红石砬游击队遭到重创，许多战士英勇牺牲，李政勋队长也身负重伤被俘。</p>
3</p>
抓住了李政勋，龟田一郎十分高兴。他站在那里，凝望着这个身穿破羊皮袄破棉裤，黑瘦的脸庞满是胡茬子，被五花大绑仍在大骂不止的对手。就是这个人跟他的队伍被困在林海雪原里，缺衣少食挨饿受冻，仍不屈不挠地与大日本皇军对抗，像根钉子牢牢地钉在满洲国的心脏上，搞得他焦头烂额，甚至身败名裂。他既敬佩又痛恨，命令带回去审问。</p>
回到亮河城，龟田一郎对李政勋待若上宾，设宴款待。他端起酒杯，毕恭毕敬地说：“久闻李队长大名，也早有仰慕敬佩之心，如今相见，实乃人生一件快事、幸事。来来，我敬您一杯！”</p>
“哈哈哈！”李政勋端坐在那里，仰头大笑，然后两眼鄙视着他，说道：“龟田，你就别假惺惺的忽悠了，有啥屁你就放吧！”</p>
龟田一郎尴尬地笑了笑，说:“李队长，我的了解您是个性格开朗、豪爽的人，我很喜欢。我们相见，也是今生的缘分。来！我们碰一杯如何？”</p>
“既然如此，那就碰一杯！”李正勋端起酒杯重重地向龟田一郎的酒杯撞了一下，一饮而尽。</p>
“大大的好！我就喜欢您这样的爽快人，您的，朋友的交定了。”龟田一郎满脸是笑，也一饮而尽，然后坐下，拿起筷子，让道：“李队长，请！”</p>
李政勋也不客气，面对着满桌子大鱼大肉，旁若无人狼吞虎咽地吃起来。</p>
龟田一郎看了，更是喜上眉梢，轻轻招了招手。只见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踏着细碎的小步跑进来，向在座的宾客鞠躬行礼，然后和着鼓乐跳起东洋舞来。</p>
“李队长，这是艺妓智美小姐。”龟田一郎介绍道。</p>
李政勋头也不抬，兀自大吃大喝。</p>
龟田一郎挥挥手，让智美下去，然后连连劝酒。李政勋一连干了五六杯，仍面不改色。</p>
“大大的好!英雄美酒，豪气冲天！”龟田一郎满面红光，高声赞道。</p>
李政勋站起身，说：“龟田，谢谢你的这顿美餐，让我酒足饭饱增添了战斗的力气。”</p>
龟田一郎一愣，微笑道：“战斗的，已经结束。您的，我的朋友，我们合作的大大的有！”</p>
“合作的没有，战斗的继续！”李政勋面色如铁，目光如烛，声若击石。</p>
“巴格！”岗村窜起身，抽出战刀狂叫道。</p>
“放肆！李队长的，我的朋友！” 龟田一郎训斥着岗村，然后扭头微笑着，“李队长，您的不要生气。哦，您的疲劳大大的，请先休息的干活，明天我们的再谈。”</p>
李政勋被安置到大酒店里，看似敞亮宽松，实际上暗地里却戒备森严。</p>
李政勋不假思索，蒙头大睡起来，忽然被异样的感觉惊醒，翻身坐起，只见明晃晃的电灯光下身旁躺着个赤身裸体的年轻女人。他忽地跳下床，喝问：“你是谁？想干什么？！”</p>
“李队长，我是智美，龟田少佐让我好好陪陪您，说您太辛苦了。”</p>
“滚！给我马上滚！”李政勋厌恶地扭过头去。</p>
“不嘛，我也仰慕将军”智美扑过来搂住他娇声细气地说。</p>
李政勋气愤至极，顺手揪住她的头发，抬脚踹开门，扔了出去。</p>
第二天，龟田一郎一见面就伸出大拇指，赞道：“李队长，您的品行，我的大大的佩服！”</p>
李政勋冷冷一笑，说：“龟田，你还有啥招数就使出来吧！”</p>
“李队长，我的一片好意，您不要误会。”</p>
“哼！”</p>
“李队长，我没别的意思，只想跟您交个朋友”</p>
“交朋友？你率领日军侵略我的祖国屠杀我的同胞”</p>
“啊，误会误会！日中友好，大日本帝国是想与中国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您的，我的，我们合作，您可以当县长，我们共荣共享”</p>
“放屁！龟儿子，你这是做梦！妄想！”</p>
“你不要执迷不悟！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请你三思！”龟田一郎脸色铁青，气呼呼地出去了。</p>
下了这么大的心思，李政勋却不买帐，龟田一郎很失望，也很生气。像李政勋这样的重犯，本应立即押往哈尔滨日军司令部，龟田一郎却迟迟没动，原因就是他想亲自审问这个对手，如果能够把李政勋劝降或是从他嘴里逼问出抗联的情报，那岂不是锦上添花？这天他又来到酒店，一见面就问：“李队长，你的想明白了没有？”</p>
李政勋冷冷地道：“早就想明白了。”</p>
龟田一郎站在那里，凝视着李政勋的眼睛，却又不自觉地躲闪开了。那一刻间他从对手逼视的目光中感受到的是坚毅、是蔑视、是仇恨</p>
“哼！我会让你说出一切的！”龟田一郎咬牙叫道。</p>
“我倒要看看你咋样让我开口？！”</p>
“带走！”</p>
李政勋被带到日军宪兵队刑讯室，挨皮鞭抽、坐老虎凳、灌辣椒水，遭受各种严刑拷打，用尽各种手段，都无法使他屈服，得到只有一句话：“小鬼子，别枉费心机了，老子不吃这一套！”</p>
气得龟田一郎哇哇怪叫，命令把李正勋关起来。走进监狱，忽听传来叫骂声：“小日本！等老子出去看咋收拾你们这帮兔崽子！”路过监牢门口时，发现竟是灵空大和尚！原来那天为掩护孙希阳突围，他身负重伤昏迷过去。等醒来时，见自己被关在监狱里。龟田一郎对他严刑拷打，软硬兼施，灵空大和尚只是大骂不止</p>
这天，关三炮推门进来。</p>
“你来干啥！？”灵空大和尚警惕地问。</p>
“我来看看您，三当家。”关三炮满脸恭维，“前两天我到乡下去了，没想到龟田这王八蛋把您打成这样”</p>
“有啥屁你麻溜放！”灵空大和尚不耐烦地说。</p>
关三炮略一沉吟，说：“三当家，你听说过曲线救国吗？”</p>
灵空大和尚摇摇头。</p>
“我原来也不知道，后来听说曲线救国就是先与日本人合作，等有朝一日国军打回来，咱就他妈的反水”</p>
“哦，原来是这样”灵空大和尚皱着眉头，似乎有所醒悟。</p>
“三当家，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p>
灵空大和尚招招手，说：“你过来，我有话说。”</p>
关三炮乐颠颠地走过来，说：“啥话，三当家你只管说。不瞒您说，我在龟田那疙瘩能说上话”</p>
“啪！”灵空大和尚使出浑身力气扇了他个大耳光，骂道：“王八蛋！你想让我当汉奸！”</p>
关三炮被扇得整个身子像螺壳似的转了个圈，还没等站稳脚跟，屁股上又重重地挨了一脚，“噗嗵！”摔倒在地上。“不知好歹的东西”他捂着肿起来的腮帮子，疼得呲牙裂嘴地爬起来。</p>
“你这狗东西还敢骂我！？”灵空大和尚忍着伤痛，瞪着窜火的眼珠子，踉踉跄跄奔过来。</p>
关三炮慌忙夺门而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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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抗日的滚滚洪流一浪高过一浪，势不可挡，急得龟田一郎就像条疯狗，恨得咬牙切齿。</p>
这天，他兵分两路向红石砬进犯。一路日军、皇协军组成大队人马，责令原田指挥；一路化装成抗联武装，由他亲自率领，秘密潜入。茫茫雪原，大烟泡刮得呜呜山响。他们踏着没膝深的积雪，在山林间艰难行进。</p>
晌午时，风停雪止，群山峻岭一片素洁。阳光照耀在树木上、山岚上和冰河上闪射刺眼的光芒。雾凇雪挂之上，山雀唧唧喳喳地叫着、跳着，雪雾从树梢飘下银纱般轻盈曼妙突然，闯进一群人打破了这里的宁静与和谐。</p>
那群人在突兀的山峰前停下来。这座山峰，在张广才岭的支脉上，巍峨耸立。它的周围，峰连峰，岭连岭，雪深林密，沟壑纵横，悬崖峭壁，山势险峻，地形异常。如果不熟悉这里地形山势而贸然进入，恐怕是进得去出不来。</p>
他们都不禁倒吸口冷气。</p>
“进山！”</p>
刚踏进密林，忽听响起断喝：</p>
“站住！口令！”</p>
人群中走出个矮胖子，答道：“野草！”</p>
“春活。”随着话音，从岩石后面走出两个抗联哨兵，“你们是哪部分的？”</p>
“二师的。”</p>
“二师的？！”哨兵立刻站住，警惕地端起枪。</p>
“是二师三团一营的，二师叛变了，我们不想当汉奸，就来找你们。”</p>
哨兵问：“你们咋知道我们新换的口令？”</p>
“我们已经跟你们崔志武排长接上头，否则怎么知道你们在这里？”</p>
哨兵问：“你们咋跟崔排长联系上的？我们队长咋没说？”</p>
“啊，你是说张政委和李队长啊，就是他们派崔排长跟我们联系的。”</p>
哨兵提枪走过来，说：“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欢迎！欢迎你们啊！”</p>
“那快带我们去见张政委和李队长吧。”</p>
高个子哨兵对小个子哨兵说：“铁蛋，你带他们去。”</p>
“嗯哪。”</p>
铁蛋十六七岁，虽然山陡雪深地滑，但他登山竟如履平地，边走边哼着抗日游击队战歌，带领那群人爬上山峰，通过几道岗哨，来到半山腰的坡地前。</p>
“那就是我们的营地！”铁蛋指着密林深处隐隐约约露出的木楞房说。</p>
没想到他话音未落，就被匕首从后胸刺进去，铁蛋张了张嘴，瞪着惊疑而愤恨的眼睛，栽倒在血泊中。</p>
原来，这群家伙就是龟田一郎他们！日军把铁蛋的尸体埋在雪里，派人回去接应原田的队伍，其余的留下监视游击队营地的动静。</p>
因为接应原田的那两个人刚走过去，所以哨兵对他们放松了警惕，只好奇地问他们为什么返回来，没想到被敌人冷不防下手给杀害了。</p>
原田的部队狂奔上来。</p>
此时日头已偏西，龟田一郎不耐烦地连连看表。</p>
“啪！啪！啪！”山林里突然传来三声枪响，紧接着就见一辆马爬犁飞窜而出，奔到营地前跳下个人来，边跑边大声呼喊：“队长！有情况！鬼子进山了！”</p>
这个报信的人是石坚强。昨晚上他奉张复阳之命去大锅盔与郭铁联系，坐着马爬犁走到山下时，忽然发现一群鬼鬼祟祟的日军，忙调转马头飞奔上山，接近营地时趟出具尸体来，跳下去一看竟然是铁蛋！顿觉情况危急，忙朝天开枪报警</p>
张复阳、李政勋听到枪声，立刻集合队伍做好战斗准备。</p>
龟田一郎迅速率队扑过来。</p>
双方展开激战，枪声、喊叫声响成一片。</p>
张复阳说：“老李，执行第二套方案！”</p>
李政勋传下令去，战士们按照部署好的计划，化整为零，各自为战，向密林中撤离。</p>
“骑兵小队跟我来！”李政勋叫道。</p>
几个战士跟他向马棚跑去</p>
张复阳率领部分战士迎击敌人，突然前胸一沉，踉跄着靠在树干上。秀兰跑过来给他抱扎伤口。敌人嗷嗷叫着冲过来。张复阳说：“快撤!”秀兰搀起他向山上跑，子弹在头顶上吱吱叫着飞过去。眼看敌人就要追上了，就在这危急关头，石坚强斜刺里冲过去甩出一颗手榴弹，“轰！”地一声在敌群里炸开了花。趁此之机，背起张复阳飞奔到爬犁前，让他和秀兰坐上去，狠狠朝马屁股打了一枪托子，叫道：“你们撤！别管我！”</p>
马爬犁飞奔进林子里</p>
“坚----强----！”秀兰含泪呼喊着。</p>
石坚强向另一个山头跑去</p>
此时，李政勋和几个战士跑到马棚前。泥鳅从里面跑出来，随后马棚里响起手榴弹的爆炸声，马死的死逃的逃。一见他们，泥鳅扭头就跑。“败类！看你往哪逃？！” 李政勋抬手“啪！”地一枪，泥鳅的后脑勺冒出一股鲜血，扑倒在地上。</p>
“轰！轰隆隆！”敌人的炮弹在他们身畔爆炸，战士们倒下去了。</p>
日伪军们疯狂扑过来，子弹打在雪地上滋溜滋溜直叫唤。李政勋边打边爬上小山包，对身旁的两名战士命令道：“准备战斗！”日伪军包围上来，喊道：“李政勋队长，你跑不掉了！只要你放下武器，大日本皇军是不会亏待你的”</p>
妈的，他们咋知道是我？这念头一闪，马上意识到叛变的绝不仅仅是泥鳅！李政勋威严地审视着身旁的人，冷冽目光与一个人的目光相碰，那人一激灵，面色苍白，目光慌乱。虽然他强装镇定，却无法抵挡那箭簇般犀利的目光，哆哆嗦嗦地叫道：“李队长！放下武器吧”</p>
“混蛋！”李政勋怒喝着抬起手枪，然而就在此时，脑后却受到重重一击，他眼前发黑，晃了晃扑倒在地上。袭击他的不是别人，是崔志武这个叛徒！</p>
2</p>
原来，崔志武是游击队里的一个副排长。一天夜里，他带两个战士下山摸进地主大院，用刺刀拨开门插销潜进屋去，从炕头枕头底下摸出盒子枪。然后，对呼呼大睡的老地主低声喝道：“起来！”</p>
老地主惊慌地爬起来，连声说：“各各位老总，江湖弟兄，有话好说好说！”边说边伸手去枕头底下摸索。</p>
“嘿嘿，老不死的！我早就防着你这一手呢！”崔志武掂掂手里的盒子枪，顶住他的脑袋，“告诉你，我们是抗联游击队！放老实点，要不就蹦了你个老杂毛！”</p>
老地主吓得浑身哆嗦，作揖磕头求饶。</p>
崔志武让战士把他一家老小都关进屋里，做了一锅猪肉炖粉条子，狼吞虎咽吃饱后，扛两麻袋高粱米放在爬犁上，走到屯头时，他说：“嗯？烟袋呢？哎泥鳅，你们先走，我回去找找。”</p>
两袋烟工夫过去了，崔志武还没回来。</p>
泥鳅说：“排长咋还不回来？我去看看。”</p>
来到那老地主家一看，泥鳅吓得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崔志武正在奸淫地主家的大姑娘，见他进来，爬下来说：“泥鳅，你也来过过瘾。”</p>
“排长，你这这是违反纪律的”</p>
“啥纪律不纪律的？她是地主，革命对象，咱就是要整他们”</p>
“张政委不是说要建立统一战线吗？”</p>
“他爹要拿枪打咱们，这说明他是汉奸，对汉奸你还要建立统一战线？”</p>
“可可李队长知道了”</p>
“你不说他咋知道？”</p>
“我我”</p>
“你想告我的状？”</p>
“不不！不是”</p>
“那就上啊”崔志武笑嘻嘻用眼睛示意着，“这样的好事儿不干，你缺心眼子呀？”</p>
那姑娘哆哆嗦嗦，披头散发，脸蛋上挂着泪珠，抱着被子躲在墙角里，大半个身子白花花露在外面</p>
泥鳅什么时见过这情景？他的心咚咚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血往头上涌，紧张得似乎忘了呼吸</p>
“还愣着干啥？上！”</p>
泥鳅把枪一扔冲了上去。</p>
“哈哈哈”</p>
从地主大院出来，崔志武笑着问：“咋样?偿到啥滋味了？”</p>
泥鳅喘着粗气说：“这事儿可别让李队长知道了。”</p>
“除了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谁能知道？”</p>
“排长，我跟你可是一条绳上拴着的蚂蚱了，以后啥事儿你可得罩着我”</p>
崔志武说：“那是!你我是啥交情？患难与共，生死之交！只要你以后听我的，保你没事儿！”</p>
“我还能听谁的？”</p>
“那好，泥鳅，我问你，想不想走条活路？”</p>
“啥活路？”</p>
崔志武伏在他耳边低声说：“我老叔在那边当保长”</p>
“你是说投敌？！”</p>
“小声点！”</p>
“我我”</p>
“你愿意在山上等死？”</p>
泥鳅想了想，说：“那中，我跟你走！”</p>
“你跟秋生的交情咋样？”</p>
“还可以。”</p>
“把他拉过来！”</p>
来到屯头，崔志武故意落后几步。</p>
泥鳅走向前去，说：“哎，秋生，崔排长不回来了，他说，让咱俩儿跟他去找条活路。 ”</p>
秋生惊讶地质问道：“啥活路？听你话里的意思，你们不想干了？”</p>
“秋生，你别一条道跑到黑”</p>
“那也不能当逃兵啊！再说，敌人封锁围剿你往哪疙瘩逃？”</p>
“不是逃，是另找活路”</p>
“想投敌当汉奸？！”</p>
“哎，别说得那么难听呀，崔排长、还有我，我们可是为你好”</p>
“放屁！崔排长在哪疙瘩？我去问问他”</p>
话音未落，泥鳅突然窜上去朝他肚子猛捅一刀！“啊！”秋生惨叫一声，瞪着惊恐愤怒的眼睛盯着眼前这个败类，双手死死卡住他的脖子，但终因身受重伤气力不济而倒在血泊中。</p>
“你你咋把他给杀了！？”崔志武走过来，问。</p>
“不杀他，我们的事儿就露馅了。”</p>
“他是咱的同志啊，你”</p>
“排长，你你不是说去投”</p>
“放屁！”</p>
“噗嗵！”泥鳅跪在地上哭唧唧地说：“排长，你我是生死之交，你得给我做主啊”</p>
“给你做主？你杀的可是游击队的战士的啊！我”</p>
“排长，你就救救我吧，以后我就是你的一条狗，你愿意咋使唤就咋使唤”</p>
崔志武略一沉思，说：“嗯，起来吧。”</p>
“谢谢排长！”</p>
“走！我领你去个地方。”</p>
来到柳树沟，他们进了崔歪嘴子家。</p>
崔歪嘴子不是被石坚强和郑再旭处决了吗？其实，那天崔歪嘴子只是右胸中弹，让龟田一郎送到亮河城医院给治好了。老天爷真是不长眼，让这样的败类在阎王殿门口转一圈又回来了。打那以后，龟田一郎在柳树沟修筑炮楼，加强了对这一带区域的监控。</p>
听门卫说崔志武来了，崔歪嘴子一愣。</p>
崔志武是他同宗的远房侄子，这小子喜欢舞枪弄棒，总想出人头地。听说日军打进中国他竟高兴得跳起来，说：“乱世出英雄，我出头的日子到了。”便去沈阳投奔东北军，没想到张作霖在皇姑屯被炸死，东北军撤进关里。他身上带的钱所剩无几只好悻悻地回来，路上遇到游击队就跟来了。因为他会武术还有点文化，就当了武术教练。后来，随着队伍减员和调整，他当副班长、班长、前不久又当上副排长。提起他当副排长，第一个不服的就是老耿头，说他是用半麻袋高粱米换来的。</p>
那是前年冬天的一个夜晚，崔志武到崔歪嘴子家里来搞粮食。崔歪嘴子问：“大侄子，你这是？”</p>
崔志武说：“麻溜弄点吃的，我都要饿死了。”</p>
崔歪嘴子吩咐下去，大鱼大肉好酒好菜端上来。</p>
崔志武狼吞虎咽填饱肚子，抬头望望崔歪嘴子，又瞅瞅胖乎乎白净净的小婶子，说：“没想到你当汉奸，过的日子就是不一样啊。”</p>
崔歪嘴子尴尬地笑了笑，问：“你不是投张大帅去了吗？”</p>
“我现在是抗日游击队班长！”</p>
崔歪嘴子如五雷贯耳，一下瘫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大大侄子，你你看在同宗同族的份上，饶过老叔吧，我也是迫不得已”</p>
崔志武没搭理他，拿起大烟枪抽起来。</p>
崔歪嘴子爬起来，叫小老婆烧大烟泡。</p>
崔歪嘴子说：“大侄子，你爸妈逃难去了，咳，眼下不知是死是活”</p>
崔志武眼里含泪，说：“都怨我，离家这么多年”</p>
“怨不得你，这兵荒马乱的年月”</p>
“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p>
崔志武抽着大烟，眼睛瞭着小婶子。那娘们细长眼睛水灵灵的；鸭蛋脸细嫩红润，微微的笑意甜蜜蜜的；白里透红的胳膊软绵绵的，尖指甲上涂着红颜色；胸前那对奶子鼓囊囊的似要从纱衣里窜出来惹得他眼冒邪火，心生妒嫉，愤愤地说：“哼！我们挨饿受冻拼死拼活地打小鬼子，你却过着神仙般的日子！还有天理没有？！”</p>
崔歪嘴子说：“哎哎，大侄子，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也有难处啊。”</p>
“哼！要不谁都去当汉奸了。”崔志武瞪他一眼，目光又溜回小婶子的胸前。</p>
崔歪嘴子眨巴眨巴眼睛，说：“大侄子，别怨我说你，凭你的能耐本事在哪疙瘩干不是拔头箸？可你投错了门坎子，要我说”</p>
崔志武呼地坐起来，反问道：“你让我当汉奸？！”</p>
“啊不不！你”崔歪嘴子连忙改口，“你这次来”</p>
“给我整些粮食！”</p>
“哎哎！”</p>
崔歪嘴子忙叫人灌了大半袋子高粱米。</p>
“再整两套棉衣！”崔志武说。</p>
“去去!麻溜点！”崔歪嘴子吩咐道。</p>
临走，崔志武说：“不要跟人说你是我叔，也不要说我来过，记住了？”</p>
“哎哎，你放心吧大侄子，我不傻。”</p>
“小鬼子是属狼的，你别跟得太紧，给自个儿留条后路。”</p>
崔歪嘴子点点头，跟出去叫道：“哎哎！大侄子你你也别死心眼一条道跑到黑！我这疙瘩给你留着活路呢！”</p>
</p>
如今，崔志武真的来了。</p>
崔歪嘴子吩咐说：“叫他进来！”</p>
崔志武灰头土脸地闯进来。</p>
“大侄子，又没吃的了？”</p>
“哪儿呀老叔，我是投奔您来了。”</p>
“哦？当真？”崔歪嘴子问道。其实，他早就猜到这个侄子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这野小子是个公子哥，在游击队能混得下去？他就是能吃得了那份苦受的了那样的罪，难道就不怕掉脑袋？只是他争强好胜一门心思想当官做老爷，光宗耀祖，衣锦还乡。才嘿嘿，眼下恐怕是熬不下去了，人哪，哪怕你就是个英雄好汉，死这关都难过。</p>
“这还有假？”</p>
“那我”</p>
“老叔，你可是说过的，别到节骨眼上就撤梯子了。”</p>
“哪儿呀，我是心思咋安顿你。”</p>
“咋安顿？”</p>
“跟着我屈了你的才，向日本人推荐你又没见面礼，我看这么着”崔歪嘴子伏在他耳旁嘀咕了一阵子。</p>
崔志武皱着眉头想了想，点点头，说：“豁出去了！就这么的！”</p>
“你听我的信儿，千万别急性子，露出马脚就都泡汤了。”</p>
“那我回去了。”</p>
“吃了饭再走不迟。”</p>
“吃过了。”</p>
崔志武跟泥鳅回到营地，说是下山去搞粮食遇见敌人，秋生牺牲了。同志们虽然很痛心，也并没往别处想。就这样，崔志武像颗定时炸弹埋伏下来，暗地里拉拢那些动摇分子，等待时机。前几天一个风雪之夜，他跟泥鳅下山把一份材料交给崔歪嘴子。那是记载抗联游击队组织结构、人员数目、武器装备、住宿地点、联系方式、口令以及活动情况等机密情报，崔歪嘴子乐得嘴都撇到一边脸上去了，连声说：“大侄子，你小子没白在外面混！这东西比啥都强，龟田一郎要的就是它！”</p>
“这回，你可以给我们引见了吧？”</p>
“中！咱们这就去！”</p>
龟田一郎得到这份情报如获至宝，小眼睛越看越亮，猪肚子脸上堆满得意的微笑。突然啪地一声把那份材料摔在桌子上，喝道：“你们的！抗联奸细的干活！死了死了的！”</p>
吓得那三个败类一哆嗦，忙不迭地表白说：</p>
“太君，我我能糊弄您吗？”</p>
“对对！这情报是我冒着杀头的危险整出来的”</p>
“我还杀了秋生”</p>
龟田一郎紧紧地盯着他们，那冷冷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他们的心脏，刺破一切隐藏的东西</p>
“太君，他们说的一点不假，嘿嘿”崔歪嘴子怯怯地笑着。</p>
崔志武尽管心里充满恐惧，但他知道此时要是流露出一丝不自然或者胆怯慌张，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p>
泥鳅惊恐地低下头。</p>
龟田一郎拽过他，恶狠狠地叫道：“实话地说！不说的，死了死了的！”</p>
泥鳅说：“太君，这是真的”</p>
“太君，我我拿性命担保！”崔歪嘴子说。</p>
崔志武失望而不满地说：“我们冒死诚心诚意地来投奔你们，没想到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操！我这是月黑头里的苍蝇找光明----自个儿往火坑里跳！”</p>
“哈哈哈！”龟田一郎松开泥鳅，脸上堆满歉意和诚恳，“对不起，各位，我的，是跟你们开个大大的玩笑。请各位不要多心，我的，大大地相信你们，大大地相信你的情报！你们的真正的朋友，功劳大大的！”</p>
三个败类受宠若惊，齐声叫道：“愿为太君效犬马之劳！”</p>
龟田一郎高兴地连连点头，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p>
第二天，龟田一郎让崔歪嘴子住在亮河城日军宪兵队，派崔志武和泥鳅回红石砬去卧底，做拉拢策反工作，等大日本皇军一到里应外合彻底消灭抗联游击队。</p>
三个败类心里暗暗叫苦。</p>
崔歪嘴子心想：这个龟田就他妈的多疑！要是志武反悔，我这条命就玩完了。</p>
崔志武和泥鳅心想：我们从山上跑出来为了什么，不就是为能吃好喝好睡好玩好？这倒好，回去遭罪不说，整不好还得搭上小命。</p>
可在龟田一郎面前，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唯命是从。就因为出现这样的败类，红石砬游击队遭到重创，许多战士英勇牺牲，李政勋队长也身负重伤被俘。</p>
3</p>
抓住了李政勋，龟田一郎十分高兴。他站在那里，凝望着这个身穿破羊皮袄破棉裤，黑瘦的脸庞满是胡茬子，被五花大绑仍在大骂不止的对手。就是这个人跟他的队伍被困在林海雪原里，缺衣少食挨饿受冻，仍不屈不挠地与大日本皇军对抗，像根钉子牢牢地钉在满洲国的心脏上，搞得他焦头烂额，甚至身败名裂。他既敬佩又痛恨，命令带回去审问。</p>
回到亮河城，龟田一郎对李政勋待若上宾，设宴款待。他端起酒杯，毕恭毕敬地说：“久闻李队长大名，也早有仰慕敬佩之心，如今相见，实乃人生一件快事、幸事。来来，我敬您一杯！”</p>
“哈哈哈！”李政勋端坐在那里，仰头大笑，然后两眼鄙视着他，说道：“龟田，你就别假惺惺的忽悠了，有啥屁你就放吧！”</p>
龟田一郎尴尬地笑了笑，说:“李队长，我的了解您是个性格开朗、豪爽的人，我很喜欢。我们相见，也是今生的缘分。来！我们碰一杯如何？”</p>
“既然如此，那就碰一杯！”李正勋端起酒杯重重地向龟田一郎的酒杯撞了一下，一饮而尽。</p>
“大大的好！我就喜欢您这样的爽快人，您的，朋友的交定了。”龟田一郎满脸是笑，也一饮而尽，然后坐下，拿起筷子，让道：“李队长，请！”</p>
李政勋也不客气，面对着满桌子大鱼大肉，旁若无人狼吞虎咽地吃起来。</p>
龟田一郎看了，更是喜上眉梢，轻轻招了招手。只见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踏着细碎的小步跑进来，向在座的宾客鞠躬行礼，然后和着鼓乐跳起东洋舞来。</p>
“李队长，这是艺妓智美小姐。”龟田一郎介绍道。</p>
李政勋头也不抬，兀自大吃大喝。</p>
龟田一郎挥挥手，让智美下去，然后连连劝酒。李政勋一连干了五六杯，仍面不改色。</p>
“大大的好!英雄美酒，豪气冲天！”龟田一郎满面红光，高声赞道。</p>
李政勋站起身，说：“龟田，谢谢你的这顿美餐，让我酒足饭饱增添了战斗的力气。”</p>
龟田一郎一愣，微笑道：“战斗的，已经结束。您的，我的朋友，我们合作的大大的有！”</p>
“合作的没有，战斗的继续！”李政勋面色如铁，目光如烛，声若击石。</p>
“巴格！”岗村窜起身，抽出战刀狂叫道。</p>
“放肆！李队长的，我的朋友！” 龟田一郎训斥着岗村，然后扭头微笑着，“李队长，您的不要生气。哦，您的疲劳大大的，请先休息的干活，明天我们的再谈。”</p>
李政勋被安置到大酒店里，看似敞亮宽松，实际上暗地里却戒备森严。</p>
李政勋不假思索，蒙头大睡起来，忽然被异样的感觉惊醒，翻身坐起，只见明晃晃的电灯光下身旁躺着个赤身裸体的年轻女人。他忽地跳下床，喝问：“你是谁？想干什么？！”</p>
“李队长，我是智美，龟田少佐让我好好陪陪您，说您太辛苦了。”</p>
“滚！给我马上滚！”李政勋厌恶地扭过头去。</p>
“不嘛，我也仰慕将军”智美扑过来搂住他娇声细气地说。</p>
李政勋气愤至极，顺手揪住她的头发，抬脚踹开门，扔了出去。</p>
第二天，龟田一郎一见面就伸出大拇指，赞道：“李队长，您的品行，我的大大的佩服！”</p>
李政勋冷冷一笑，说：“龟田，你还有啥招数就使出来吧！”</p>
“李队长，我的一片好意，您不要误会。”</p>
“哼！”</p>
“李队长，我没别的意思，只想跟您交个朋友”</p>
“交朋友？你率领日军侵略我的祖国屠杀我的同胞”</p>
“啊，误会误会！日中友好，大日本帝国是想与中国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您的，我的，我们合作，您可以当县长，我们共荣共享”</p>
“放屁！龟儿子，你这是做梦！妄想！”</p>
“你不要执迷不悟！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请你三思！”龟田一郎脸色铁青，气呼呼地出去了。</p>
下了这么大的心思，李政勋却不买帐，龟田一郎很失望，也很生气。像李政勋这样的重犯，本应立即押往哈尔滨日军司令部，龟田一郎却迟迟没动，原因就是他想亲自审问这个对手，如果能够把李政勋劝降或是从他嘴里逼问出抗联的情报，那岂不是锦上添花？这天他又来到酒店，一见面就问：“李队长，你的想明白了没有？”</p>
李政勋冷冷地道：“早就想明白了。”</p>
龟田一郎站在那里，凝视着李政勋的眼睛，却又不自觉地躲闪开了。那一刻间他从对手逼视的目光中感受到的是坚毅、是蔑视、是仇恨</p>
“哼！我会让你说出一切的！”龟田一郎咬牙叫道。</p>
“我倒要看看你咋样让我开口？！”</p>
“带走！”</p>
李政勋被带到日军宪兵队刑讯室，挨皮鞭抽、坐老虎凳、灌辣椒水，遭受各种严刑拷打，用尽各种手段，都无法使他屈服，得到只有一句话：“小鬼子，别枉费心机了，老子不吃这一套！”</p>
气得龟田一郎哇哇怪叫，命令把李正勋关起来。走进监狱，忽听传来叫骂声：“小日本！等老子出去看咋收拾你们这帮兔崽子！”路过监牢门口时，发现竟是灵空大和尚！原来那天为掩护孙希阳突围，他身负重伤昏迷过去。等醒来时，见自己被关在监狱里。龟田一郎对他严刑拷打，软硬兼施，灵空大和尚只是大骂不止</p>
这天，关三炮推门进来。</p>
“你来干啥！？”灵空大和尚警惕地问。</p>
“我来看看您，三当家。”关三炮满脸恭维，“前两天我到乡下去了，没想到龟田这王八蛋把您打成这样”</p>
“有啥屁你麻溜放！”灵空大和尚不耐烦地说。</p>
关三炮略一沉吟，说：“三当家，你听说过曲线救国吗？”</p>
灵空大和尚摇摇头。</p>
“我原来也不知道，后来听说曲线救国就是先与日本人合作，等有朝一日国军打回来，咱就他妈的反水”</p>
“哦，原来是这样”灵空大和尚皱着眉头，似乎有所醒悟。</p>
“三当家，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p>
灵空大和尚招招手，说：“你过来，我有话说。”</p>
关三炮乐颠颠地走过来，说：“啥话，三当家你只管说。不瞒您说，我在龟田那疙瘩能说上话”</p>
“啪！”灵空大和尚使出浑身力气扇了他个大耳光，骂道：“王八蛋！你想让我当汉奸！”</p>
关三炮被扇得整个身子像螺壳似的转了个圈，还没等站稳脚跟，屁股上又重重地挨了一脚，“噗嗵！”摔倒在地上。“不知好歹的东西”他捂着肿起来的腮帮子，疼得呲牙裂嘴地爬起来。</p>
“你这狗东西还敢骂我！？”灵空大和尚忍着伤痛，瞪着窜火的眼珠子，踉踉跄跄奔过来。</p>
关三炮慌忙夺门而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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