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遇到挪威的森林（9）
推荐阅读： 宝鉴 扶明录 叶辰萧初然 重生之再铸青春 女神的上门豪婿(又名:女神的超级赘婿,主角:赵旭) 女神的上门豪婿 女神的上门贵婿 逆天丹帝 神魂丹帝 神魂丹帝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仙府种田 这个领主大人非常科学 六指诡医 重生之我真是富三代 刚被悔婚超级天后带娃堵门 踏枝 叶君临
9
小牧民名叫嘉木央，是整所学校仅有的两个住校生中的一个，而另外一个比我们都高出一届，黑瘦黑瘦的，记忆之中是那种常受别人欺负的男孩子。
我们第一天就寝彼此都没有说话，单单只是睡在同一间房间里，像一群迷失在荒野中的士兵不约而同的聚集在同一间木屋中那样，带着难以消除的敌意和不信任，把钱袋子和珍贵物品藏匿在各自的枕头底下，生怕一觉醒来就被其余几人洗劫一空。
无疑那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在陌生的气味下望着木窗外那漆黑黑的夜。屋檐的轮廓伴随着夜的绵延逐渐清晰，像明信片里的江南水乡那样；在深蓝色的天幕下伫立着一座空落落的庭院，四周静谧无声，唯有黑色瓦片与白墙在暗夜里发着萤火虫似的滢滢亮光。流水在地底下流淌、崩腾，带着一片金黄色的落叶，在夜晚的星河下流向意识的边缘，流向难以企及的未知地带。
一整夜我和表哥轮流睡觉，尽管这点没有提前商量决定，但事到如今也好像不得不如此。面对两个阴沉沉、不知来历和底细的家伙，难以把全部家当性命作为赌注赠予对方。而这种猜测和怀疑由于一位成年女性的介入而更加的剑拔弩张。
傍晚，当表哥和自己从足球场上回来时，看到那位高一届的黑瘦男孩被一位涂抹着艳丽脂粉的女人叫到寝室外的走廊里谈话。而这个举动使得小牧民嘉木央大为愤慨，因为在他看来女人对于黑瘦男孩的嘱托无疑是针对他的，或者是说把其余三人列入嫌疑人那样的范畴之内，而加以提防。总之，这种不信任使小牧民大为恼火。
“啊哈！把苦读寒窗的伴友视之为贼，那的确是叫人心寒的。”小牧民在第二天临睡前说道。
“是的。”表哥把刚脱下来的外套叠整齐，然后放在枕头底下。
“这样可就没什么意思了，对吧！”小牧民拆开一袋小浣熊方便面放入刚刚滚沸的开水里，黑瘦男孩站在窗前。
“是的。”黑瘦男孩说道。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干过一件使人觉得不妥和起疑的事情，哪怕让别人感到一丝丝怀疑那样程度的事也没有干过一件。在意自己的名声和为此做出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但今后恐怕这种好名声就要到头了！在最应该团结、最应该亲密的同窗间居然起了这种疑心。”小牧民痛心疾首的说道，“恐怕在座的各位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吧！被人视之为贼。”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小牧民环顾四周。
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大家各自望着自己脚下的地板砖，而我只能望到被自己脱到一半的黑色长裤。
“眼下整所学校只有我们四人住校，那么，就得相互信任和照顾。我自己先来做自我介绍，接下来大家逐一介绍一下自己。”小牧民停顿了一下，“我叫嘉木央，来自贵南县过马营镇角色村，年龄嘛，虚岁刚好十四。”
“我叫贡布，来自河西乡万珠村，是从英雄谷搬迁到这的，今年十二岁。”表哥说。
“我叫诺智，来自罗汉堂下滩，今年十四岁。”黑瘦男孩说，黑瘦男孩还站在木窗前，窗子里透着漆黑黑的夜色和一盏橘黄色的钨丝灯投影。
“我叫久美泽仁，来自英雄谷”我说。
“这个家伙说了些什么？”
“是啊，他说了些什么？”黑瘦男孩张着他那干裂的嘴唇，随即和大家一起哄堂大笑起来。
就这样一次简单的自我介绍开启了自己童年那最初的阴影，而自此之后，这种阴影便源源不断的流进自己的血液与生命里，像某种代价；一方面感受着越来越多的新鲜事物，而另一方面不得不接受来自他人的鄙夷和歧视。而可笑的是这种歧视最初来自自己的族群，像堡垒内的一场瘟疫，从自己最为亲密的人中间开始流行，然后逐渐扩展开来。
由于说话语速快，外加地方口音过重，自己无疑成了他人口中的笑柄和另类。
自此之后，但凡在公开场合或三人以上的场合中开口讲话，我都倍感压力和恐惧，甚至这种恐惧逐渐延伸到方方面面，而且经久不衰。
在老师带头同学们附和的歧视之下，自己的性格逐渐起了变化；变得内向，不与人交流，乃至独来独往，尽管也有挣扎和不甘，但在现实面前几乎不堪一击。有时真希望自己是个哑巴，如此所有的歧视便无立足之地，也难以再成立。但自己终究不是个哑巴，如此便选择沉默，以沉默的姿态融入集体这个堡垒之中。但冥冥之中总有那么一个人注视着这一切，或者是许多人注视着这一切也未可知。总之，自己这种蒙混过关的念头屡次失败，像一只蹩脚的羊羔混迹于强健的公羊之例那样，频频被人识破。
最后，在体育运动中的一次失利使得自己彻底放弃融入集体中的念头和信心，转而不得不忍受他人的鄙视和欺凌。
也大概从此时起，我性格中抑郁的部分便逐渐展现出来，像转入某种消极的轨道中那样。当同学们在球场上挥汗如雨之时，自己便独自躲在秋千架后那片栽种着蔬菜的开垦地里，闻着粪便与青草的味道，像经历风霜的老者或诗人那样，试图从空气中捕捉到一丝灵感和诗意。而除此之外更多的就是想念我的母亲。
大概，在来到寄宿制学校的半年后的某个晚上，我再次梦到母亲，梦到母亲在那个冬天的早晨带我去凿冰的情景。
“再使把劲啊！”母亲奋力挥舞着手里的锄头，冰屑随即四散，像爆裂的烟花那样。
“那里怎么有一个窟窿呀！”我指着不远处的窟窿。
“那里有人掉下去啦。”母亲说。
“是扎西老人家的女儿吗？”我问。
“是啊，是扎西老人家的。”母亲继续挥舞着手里的锄头。
但她的女儿是死在打谷场里的呀，有人说麦粒和颖壳分离时被风扇叶劈成两半，也有人说是掉在麦子脱粒机里被扎死的。
“是的，是这样的。”母亲继续说道。
但随即母亲便被什么东西捉走了，镇子里的人们举着火把四处走动着，像精力无处发泄的幽灵那般，在夜晚的山野与荒冢间哀嚎、游荡着。
当我从睡梦中醒来之时，宿舍外是晃动的人影，起床的铃声划破冷冽的空气传到耳际，随即门被人一脚踹开。
“吃屎的家伙们！”班主任那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还不起床！”
“马上！”小牧民应道。
我从那架高低床上跳到地板上，随即从枕头底下抽出外套，然后趿上鞋子冲出房间。外面是灰蒙蒙的夜色，哨子声像睡梦中摇曳的火把那样充斥着校园的各个角落，似乎正在发生着天崩地裂那样的事情，像革命前夕党卫军之类的冲进报馆里、或冲进政府会议厅里，吆喝声和冲撞声此起彼伏，甚至让人误以为离枪声也不远了。
我冒着枪林弹雨冲进黑暗，宛如刺破暗夜的利刃，接着再次从暗夜里穿破冷冽的空气如无数支箭镞，从暗夜里射过来，留下短暂的一丝刺痛，接着纷纷落地。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队伍一侧传过来。
“一!二!三!四!”大部队齐声高喊，我看到黎明中那静止于田野与树丛间的白色雾霭和从自己口中呼出去的白气。白气即可被冷冽的空气吞没、溶解，如小鱼口中吐出的气泡，在浮力与强压的作用下越来越大，而最终在付出水面的那一刻被破灭。
我想起母亲挥舞锄头凿冰的梦境，在晨跑队伍即将调转头回校之际，我想起不久前自己刚做的梦——梦是如此的鲜活真实，仿佛有余温那样的东西还在自己的指间残存着。
眼泪第一次为母亲的离开而滚落。我想我是原谅她了，原谅那个午后，那个放着迪斯科舞曲的午后，她和那个男人之间所做的一切。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小牧民名叫嘉木央，是整所学校仅有的两个住校生中的一个，而另外一个比我们都高出一届，黑瘦黑瘦的，记忆之中是那种常受别人欺负的男孩子。
我们第一天就寝彼此都没有说话，单单只是睡在同一间房间里，像一群迷失在荒野中的士兵不约而同的聚集在同一间木屋中那样，带着难以消除的敌意和不信任，把钱袋子和珍贵物品藏匿在各自的枕头底下，生怕一觉醒来就被其余几人洗劫一空。
无疑那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在陌生的气味下望着木窗外那漆黑黑的夜。屋檐的轮廓伴随着夜的绵延逐渐清晰，像明信片里的江南水乡那样；在深蓝色的天幕下伫立着一座空落落的庭院，四周静谧无声，唯有黑色瓦片与白墙在暗夜里发着萤火虫似的滢滢亮光。流水在地底下流淌、崩腾，带着一片金黄色的落叶，在夜晚的星河下流向意识的边缘，流向难以企及的未知地带。
一整夜我和表哥轮流睡觉，尽管这点没有提前商量决定，但事到如今也好像不得不如此。面对两个阴沉沉、不知来历和底细的家伙，难以把全部家当性命作为赌注赠予对方。而这种猜测和怀疑由于一位成年女性的介入而更加的剑拔弩张。
傍晚，当表哥和自己从足球场上回来时，看到那位高一届的黑瘦男孩被一位涂抹着艳丽脂粉的女人叫到寝室外的走廊里谈话。而这个举动使得小牧民嘉木央大为愤慨，因为在他看来女人对于黑瘦男孩的嘱托无疑是针对他的，或者是说把其余三人列入嫌疑人那样的范畴之内，而加以提防。总之，这种不信任使小牧民大为恼火。
“啊哈！把苦读寒窗的伴友视之为贼，那的确是叫人心寒的。”小牧民在第二天临睡前说道。
“是的。”表哥把刚脱下来的外套叠整齐，然后放在枕头底下。
“这样可就没什么意思了，对吧！”小牧民拆开一袋小浣熊方便面放入刚刚滚沸的开水里，黑瘦男孩站在窗前。
“是的。”黑瘦男孩说道。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干过一件使人觉得不妥和起疑的事情，哪怕让别人感到一丝丝怀疑那样程度的事也没有干过一件。在意自己的名声和为此做出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但今后恐怕这种好名声就要到头了！在最应该团结、最应该亲密的同窗间居然起了这种疑心。”小牧民痛心疾首的说道，“恐怕在座的各位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吧！被人视之为贼。”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小牧民环顾四周。
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大家各自望着自己脚下的地板砖，而我只能望到被自己脱到一半的黑色长裤。
“眼下整所学校只有我们四人住校，那么，就得相互信任和照顾。我自己先来做自我介绍，接下来大家逐一介绍一下自己。”小牧民停顿了一下，“我叫嘉木央，来自贵南县过马营镇角色村，年龄嘛，虚岁刚好十四。”
“我叫贡布，来自河西乡万珠村，是从英雄谷搬迁到这的，今年十二岁。”表哥说。
“我叫诺智，来自罗汉堂下滩，今年十四岁。”黑瘦男孩说，黑瘦男孩还站在木窗前，窗子里透着漆黑黑的夜色和一盏橘黄色的钨丝灯投影。
“我叫久美泽仁，来自英雄谷”我说。
“这个家伙说了些什么？”
“是啊，他说了些什么？”黑瘦男孩张着他那干裂的嘴唇，随即和大家一起哄堂大笑起来。
就这样一次简单的自我介绍开启了自己童年那最初的阴影，而自此之后，这种阴影便源源不断的流进自己的血液与生命里，像某种代价；一方面感受着越来越多的新鲜事物，而另一方面不得不接受来自他人的鄙夷和歧视。而可笑的是这种歧视最初来自自己的族群，像堡垒内的一场瘟疫，从自己最为亲密的人中间开始流行，然后逐渐扩展开来。
由于说话语速快，外加地方口音过重，自己无疑成了他人口中的笑柄和另类。
自此之后，但凡在公开场合或三人以上的场合中开口讲话，我都倍感压力和恐惧，甚至这种恐惧逐渐延伸到方方面面，而且经久不衰。
在老师带头同学们附和的歧视之下，自己的性格逐渐起了变化；变得内向，不与人交流，乃至独来独往，尽管也有挣扎和不甘，但在现实面前几乎不堪一击。有时真希望自己是个哑巴，如此所有的歧视便无立足之地，也难以再成立。但自己终究不是个哑巴，如此便选择沉默，以沉默的姿态融入集体这个堡垒之中。但冥冥之中总有那么一个人注视着这一切，或者是许多人注视着这一切也未可知。总之，自己这种蒙混过关的念头屡次失败，像一只蹩脚的羊羔混迹于强健的公羊之例那样，频频被人识破。
最后，在体育运动中的一次失利使得自己彻底放弃融入集体中的念头和信心，转而不得不忍受他人的鄙视和欺凌。
也大概从此时起，我性格中抑郁的部分便逐渐展现出来，像转入某种消极的轨道中那样。当同学们在球场上挥汗如雨之时，自己便独自躲在秋千架后那片栽种着蔬菜的开垦地里，闻着粪便与青草的味道，像经历风霜的老者或诗人那样，试图从空气中捕捉到一丝灵感和诗意。而除此之外更多的就是想念我的母亲。
大概，在来到寄宿制学校的半年后的某个晚上，我再次梦到母亲，梦到母亲在那个冬天的早晨带我去凿冰的情景。
“再使把劲啊！”母亲奋力挥舞着手里的锄头，冰屑随即四散，像爆裂的烟花那样。
“那里怎么有一个窟窿呀！”我指着不远处的窟窿。
“那里有人掉下去啦。”母亲说。
“是扎西老人家的女儿吗？”我问。
“是啊，是扎西老人家的。”母亲继续挥舞着手里的锄头。
但她的女儿是死在打谷场里的呀，有人说麦粒和颖壳分离时被风扇叶劈成两半，也有人说是掉在麦子脱粒机里被扎死的。
“是的，是这样的。”母亲继续说道。
但随即母亲便被什么东西捉走了，镇子里的人们举着火把四处走动着，像精力无处发泄的幽灵那般，在夜晚的山野与荒冢间哀嚎、游荡着。
当我从睡梦中醒来之时，宿舍外是晃动的人影，起床的铃声划破冷冽的空气传到耳际，随即门被人一脚踹开。
“吃屎的家伙们！”班主任那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还不起床！”
“马上！”小牧民应道。
我从那架高低床上跳到地板上，随即从枕头底下抽出外套，然后趿上鞋子冲出房间。外面是灰蒙蒙的夜色，哨子声像睡梦中摇曳的火把那样充斥着校园的各个角落，似乎正在发生着天崩地裂那样的事情，像革命前夕党卫军之类的冲进报馆里、或冲进政府会议厅里，吆喝声和冲撞声此起彼伏，甚至让人误以为离枪声也不远了。
我冒着枪林弹雨冲进黑暗，宛如刺破暗夜的利刃，接着再次从暗夜里穿破冷冽的空气如无数支箭镞，从暗夜里射过来，留下短暂的一丝刺痛，接着纷纷落地。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队伍一侧传过来。
“一!二!三!四!”大部队齐声高喊，我看到黎明中那静止于田野与树丛间的白色雾霭和从自己口中呼出去的白气。白气即可被冷冽的空气吞没、溶解，如小鱼口中吐出的气泡，在浮力与强压的作用下越来越大，而最终在付出水面的那一刻被破灭。
我想起母亲挥舞锄头凿冰的梦境，在晨跑队伍即将调转头回校之际，我想起不久前自己刚做的梦——梦是如此的鲜活真实，仿佛有余温那样的东西还在自己的指间残存着。
眼泪第一次为母亲的离开而滚落。我想我是原谅她了，原谅那个午后，那个放着迪斯科舞曲的午后，她和那个男人之间所做的一切。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