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遇到挪威的森林（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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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在搭乘计程车回公寓的途中，我再一次想起小镇书店外的爬梯，想起那个晌午自己第一次爬到上面时的心情。
“这就是二楼啦！”我扶在二楼的栏杆上，阳光从头顶倾洒下来。
“没错，是二楼。”表哥若有所思的望着楼下的沥青路面，那里冬天总是飘着一股煤渣味。
行人和沿街的商贩尽收眼底，果不其然，是有检阅部队那样的感觉。我俯身望着街道一侧的水柳树和商店招牌，一群足蹬长皮靴身着皮长袍的牧民从那家卖佛具用品的商店里走了出来，他们裸露着肩膀，不管男女都无不如此。
我把视线转移到书店前的那片空地，沥青路面足足高出空地半米有余，裹着黑纱前来兜售自家酿制的酸奶和凉皮的***妇女在书店左侧的空地上支起摊子；酸奶一碗卖一块钱，凉皮卖一块五一张。
“站在楼房上的感觉果真还是有点不一样，和站在自家屋顶上完全是两回事。”表哥感慨道。
大概，我们两个是第一个爬上楼房的人吧，相比于那些人我如此想道。而所谓那些人无非是那些还禁锢在原来土地上的那些人。尽管说起来滑稽，但这次意外的经历使自己无意间跨入另外一个维度，像一次奇妙的梦境旅行，误打误撞中发现世界别有洞天，或是说金蝉脱壳那样，一点点远离祖辈们世代居住过的土壤，甚至和它们形成某种对立。
花白头发的修表匠坐在工作台前，阳光穿过脏兮兮的玻璃窗照到他手里的放大镜上，而那台十二英寸的黑白电视机还摆放在书架第三排第三格的位置。
不久，穿着长袍的牧羊人一家出现在书店前的空地上，年长的那位右手握着转经筒，念珠几乎到膝盖。
“嗨！”小牧羊人向楼上打招呼，他脸颊红扑扑的，像熟透的红富士苹果，不过，他的着装倒是新颖别致；一件松松垮垮的蓝色西服里套着深红色针织毛衣。
“小牧民。”表哥以一种不屑的口吻嗤笑道。
“咯咯。”我嗤嗤地笑，一滩口水从嘴角落到斑驳的铁栏杆上。
半个小时后，当红色桑塔纳驶进寄宿制学校内时，小牧民正举着一只鲜红色的塑料脸盆从旁经过。
我们先在财务那里缴了半学年的学费和学杂费，然后折回到食堂管理员这里缴生活费，生活费是整年每人五斤香油和两百斤粮食。粮食放在桑塔纳的后备箱和后座椅下。
在大人们把粮食从红色桑塔纳里抱下来过秤时，我和表哥怀着好奇的心情爬上教学楼的水泥楼梯，接着扶着护栏从顶上往下吐唾液，“啪嗒，啪嗒”寂静的楼道里回响着唾液落地的声音，像落入一口深井中那样，发着空灵婉转的回旋声。
“哈！呸！”我攒了一大口的唾液，接着把头伸出护栏往下吐去。
“喂！小子！”眉心长着痦子的女孩把脸从下面仰上来，接着唾液不偏不倚的落到女孩眉心那颗使人感到恶心的痦子上，“吃你妈妈尸体的肉！”女孩恶毒的咒骂道，“等着瞧吧！”说完女孩便消失在寂静的楼道里。
为了不被她叫来的人暴打上一顿，我和表哥即可离开那里，往长长的走廊中走去。阳光倾洒在漆着蓝色油漆的铁栏杆上，我把手放在护栏上，像古时候敲编钟或摇风铃那样，一格一格的划过去，随即指间发出清脆的嗡嗡声，像钢琴琴槌发出的声音。
我们踩着皇帝御林军那样整齐的斜影，往初中一年级教室那边走去，朗朗的读书声随即传入耳际。不久，我们看到一位银发碧眼的德国老妇人站在讲台上，“hello！“她转身对站在门外的我们露出灿烂的微笑，”e in， please.“她友善的说道。
由于第一次见外国人，我们内心说不出的喜悦，似乎像是见到了早在6500万年前就早已灭绝的恐龙那样，我们一半好奇，一半又感到恐惧——叫人猜不出年纪的蓝眼睛老妇人。
“hello! e in，please.“老妇人再次说道。
老妇人的名字叫john，但姓什么没有人知道，john在当时已经是八十高龄的人。但尽管如此，john每天穿着登山鞋和牛仔裤来上课，她精神焕发，背挺的笔直，样子就像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那样，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与热情。
我和表哥忸怩着跑开，接着径直跑到有大人们的地方。
“对！这袋是四十公斤。”又黑又壮的食堂管理员拿着一个小本子校对着。我们把见到外国人的情形告诉了大人们。
“外国人？在哪里？”姑父一脸严肃，那神情就像是给他的病人号脉那样，带着一丝疑虑。
“在那个上面。”表哥用手指了指刚刚我们爬上去的那栋楼，楼的样式也相当奇怪，像一座喇嘛庙。
“喔！有外国人。”父亲提着香油瓶，在高原那刺痛的烈日下望着喇嘛庙样式的教学楼，脸上满是喜庆和好奇。
“来自德国的奶奶john，是咱们学校里的英语老师。”食堂管理员那被紫外线晒黑的脸意外的生起一丝红晕。
“英语？”父亲疑惑道，“英语是哪一国的语言来着。”随着这句话的结束父亲那炯炯的双眸变得灰暗，似乎被蒙上了一层青灰那样。
“外国话！就是给孩子教外国话的老师。”姑父神采奕奕。
“差不多，但也不是很准确。”食堂管理员又一次埋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英语其实就是英格兰这个国家的语言，也是世界通用语言。”
当从食堂管理员口中听到“世界”这个词时，在座的无不肃然起敬，一是‘世界’一词和藏族人的信仰牵连在一起，根据莲花生大师的预言；当铁鸟在空中飞行，当铁马在地上奔驰之时，就是末法时代降临的前兆，此时佛教密法也将会兴盛并弘传全世界。而另外，‘世界’一词在藏语中的发音使自己联想到原子弹那样具有威慑力的东西。
我在脑际重复着“世界”这一词汇的发音，不觉间有一种潸然泪下之感，似乎不久后便能看到满世界的人穿着藏袍和长皮靴口诵经文的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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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搭乘计程车回公寓的途中，我再一次想起小镇书店外的爬梯，想起那个晌午自己第一次爬到上面时的心情。
“这就是二楼啦！”我扶在二楼的栏杆上，阳光从头顶倾洒下来。
“没错，是二楼。”表哥若有所思的望着楼下的沥青路面，那里冬天总是飘着一股煤渣味。
行人和沿街的商贩尽收眼底，果不其然，是有检阅部队那样的感觉。我俯身望着街道一侧的水柳树和商店招牌，一群足蹬长皮靴身着皮长袍的牧民从那家卖佛具用品的商店里走了出来，他们裸露着肩膀，不管男女都无不如此。
我把视线转移到书店前的那片空地，沥青路面足足高出空地半米有余，裹着黑纱前来兜售自家酿制的酸奶和凉皮的***妇女在书店左侧的空地上支起摊子；酸奶一碗卖一块钱，凉皮卖一块五一张。
“站在楼房上的感觉果真还是有点不一样，和站在自家屋顶上完全是两回事。”表哥感慨道。
大概，我们两个是第一个爬上楼房的人吧，相比于那些人我如此想道。而所谓那些人无非是那些还禁锢在原来土地上的那些人。尽管说起来滑稽，但这次意外的经历使自己无意间跨入另外一个维度，像一次奇妙的梦境旅行，误打误撞中发现世界别有洞天，或是说金蝉脱壳那样，一点点远离祖辈们世代居住过的土壤，甚至和它们形成某种对立。
花白头发的修表匠坐在工作台前，阳光穿过脏兮兮的玻璃窗照到他手里的放大镜上，而那台十二英寸的黑白电视机还摆放在书架第三排第三格的位置。
不久，穿着长袍的牧羊人一家出现在书店前的空地上，年长的那位右手握着转经筒，念珠几乎到膝盖。
“嗨！”小牧羊人向楼上打招呼，他脸颊红扑扑的，像熟透的红富士苹果，不过，他的着装倒是新颖别致；一件松松垮垮的蓝色西服里套着深红色针织毛衣。
“小牧民。”表哥以一种不屑的口吻嗤笑道。
“咯咯。”我嗤嗤地笑，一滩口水从嘴角落到斑驳的铁栏杆上。
半个小时后，当红色桑塔纳驶进寄宿制学校内时，小牧民正举着一只鲜红色的塑料脸盆从旁经过。
我们先在财务那里缴了半学年的学费和学杂费，然后折回到食堂管理员这里缴生活费，生活费是整年每人五斤香油和两百斤粮食。粮食放在桑塔纳的后备箱和后座椅下。
在大人们把粮食从红色桑塔纳里抱下来过秤时，我和表哥怀着好奇的心情爬上教学楼的水泥楼梯，接着扶着护栏从顶上往下吐唾液，“啪嗒，啪嗒”寂静的楼道里回响着唾液落地的声音，像落入一口深井中那样，发着空灵婉转的回旋声。
“哈！呸！”我攒了一大口的唾液，接着把头伸出护栏往下吐去。
“喂！小子！”眉心长着痦子的女孩把脸从下面仰上来，接着唾液不偏不倚的落到女孩眉心那颗使人感到恶心的痦子上，“吃你妈妈尸体的肉！”女孩恶毒的咒骂道，“等着瞧吧！”说完女孩便消失在寂静的楼道里。
为了不被她叫来的人暴打上一顿，我和表哥即可离开那里，往长长的走廊中走去。阳光倾洒在漆着蓝色油漆的铁栏杆上，我把手放在护栏上，像古时候敲编钟或摇风铃那样，一格一格的划过去，随即指间发出清脆的嗡嗡声，像钢琴琴槌发出的声音。
我们踩着皇帝御林军那样整齐的斜影，往初中一年级教室那边走去，朗朗的读书声随即传入耳际。不久，我们看到一位银发碧眼的德国老妇人站在讲台上，“hello！“她转身对站在门外的我们露出灿烂的微笑，”e in， please.“她友善的说道。
由于第一次见外国人，我们内心说不出的喜悦，似乎像是见到了早在6500万年前就早已灭绝的恐龙那样，我们一半好奇，一半又感到恐惧——叫人猜不出年纪的蓝眼睛老妇人。
“hello! e in，please.“老妇人再次说道。
老妇人的名字叫john，但姓什么没有人知道，john在当时已经是八十高龄的人。但尽管如此，john每天穿着登山鞋和牛仔裤来上课，她精神焕发，背挺的笔直，样子就像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那样，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与热情。
我和表哥忸怩着跑开，接着径直跑到有大人们的地方。
“对！这袋是四十公斤。”又黑又壮的食堂管理员拿着一个小本子校对着。我们把见到外国人的情形告诉了大人们。
“外国人？在哪里？”姑父一脸严肃，那神情就像是给他的病人号脉那样，带着一丝疑虑。
“在那个上面。”表哥用手指了指刚刚我们爬上去的那栋楼，楼的样式也相当奇怪，像一座喇嘛庙。
“喔！有外国人。”父亲提着香油瓶，在高原那刺痛的烈日下望着喇嘛庙样式的教学楼，脸上满是喜庆和好奇。
“来自德国的奶奶john，是咱们学校里的英语老师。”食堂管理员那被紫外线晒黑的脸意外的生起一丝红晕。
“英语？”父亲疑惑道，“英语是哪一国的语言来着。”随着这句话的结束父亲那炯炯的双眸变得灰暗，似乎被蒙上了一层青灰那样。
“外国话！就是给孩子教外国话的老师。”姑父神采奕奕。
“差不多，但也不是很准确。”食堂管理员又一次埋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英语其实就是英格兰这个国家的语言，也是世界通用语言。”
当从食堂管理员口中听到“世界”这个词时，在座的无不肃然起敬，一是‘世界’一词和藏族人的信仰牵连在一起，根据莲花生大师的预言；当铁鸟在空中飞行，当铁马在地上奔驰之时，就是末法时代降临的前兆，此时佛教密法也将会兴盛并弘传全世界。而另外，‘世界’一词在藏语中的发音使自己联想到原子弹那样具有威慑力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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