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失落的一角（4）
推荐阅读： 宝鉴 扶明录 叶辰萧初然 重生之再铸青春 女神的上门豪婿(又名:女神的超级赘婿,主角:赵旭) 女神的上门豪婿 女神的上门贵婿 逆天丹帝 神魂丹帝 神魂丹帝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仙府种田 这个领主大人非常科学 六指诡医 重生之我真是富三代 刚被悔婚超级天后带娃堵门 踏枝 叶君临
4
我在博物馆待到下午三点，接着在一种说不出口的寂寥情绪中徒步走到芬威球场，花18美元购买门票进场，而进场后又突发奇想的想在草坪上跑步，如此便又在草坪上跑了一阵坐在看台上放空的时间里把剩下的可乐喝个精光，然后把可乐罐踩扁扔到附近的垃圾桶里。
由于不是赛季，偌大的球场异常的空旷和寂静，很适合什么人前来发呆或者是胡乱的想一通。而不可思议的是自己似乎有一种终于见到那个女孩了那样的念头，似乎之前自己从未和西美碰过面似的。总之，就是第一次见西美，而且感觉良好。
不过也不足为奇，因为体内瑛子的那部分人格已经逐渐成形，甚至把原有的那部分人格覆盖、赶尽杀绝，乃至逼上绝境。因此自己尽管还完好无损的活着，但实质上已经是伤痕累累，命悬一线。我只有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才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而其余的绝大部分时间里我都以瑛子的人格存在于世。
那个叫西美的女孩是如此的充满活力，样子就好像在她的成长轨迹中从未遭遇过什么挫折似的。对于周遭的一切报以好意和微笑，但同时又是那样的深邃，使人不禁怀疑她那青涩的面孔之下隐藏着深不见底的秘密和苦恼，像一条涌动的暗流——波澜不惊。
我想起六年级下学期那场足球友谊赛，那场使自己彻底和集体脱节的友谊赛；当太阳倾斜的照在凹凸不平的球场上，并带着高原特有的刺痛和沮丧落到脚下时所感受到的无助和绝望；一半人在高呼，一半人在愤怒，另外，还有一半露出诧异的神色。但无论如何、无论有多少种类型和不同的人，在那一刻都不约而同的对自己做出鄙视的手势，蠢蛋！以他们的口型和神色来推断他们似乎就在说这样的话，蠢蛋！蠢蛋！满校园都在对自己重复着同样的话。
不久，一位穿足球服的男孩气呼呼的走过来，蠢蛋！他一手把自己推倒在地。
我从那坚硬而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坐起来，但无论如何那种坠入深渊般的感觉已经是无力再补救了。我在一种集体的浮躁和喧闹中逐渐失去重心，向深不见底的深渊坠落。宛如轻飘飘毫无重量的花瓣那样，在枯萎中飘零，或在飘零中枯萎。
大概自己就是一个蠢蛋吧！我心想，那使人绝望的白色光晕在狭窄的视野内愈加的模糊不清，渐渐分离成无数个小白点，像是印证古代神话中天有十日之说那样。但突然我想起母亲，想起那个清晨在河面上凿冰的情形，那时的河面也同样水光潋滟。
自己在恶语如潮般的境地里想起母亲，想起母亲在那个早晨带自己去河面上凿冰时的情景。如果此刻在母亲身边，或者是永远的伴随着母亲那该有多好啊。
足球比赛最终以二比一战胜了五年级一班，如果不是自己的乌龙球，那么对方球队就是光头。我带着负疚感回到教室里，然后眼巴巴的望着球队其他成员在花团锦簇中荣耀归来。
也大概自此之后足球这种东西便完全和自己绝了缘，甚至球场也很少去。
但尽管对足球产生某种负疚感，甚而进一步感到恐惧，但内心深处还是非常的渴望自己能成为大家当中的一员，和大家一起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然后肩并肩，在学习和生活中并肩而行。但这种假想和期待在别人的冷言冷语中逐渐退缩、萎靡，甚而是一蹶不振。如此，便在某个深夜躲在乒乓球桌下决定就这样死掉。
自己在那个夜晚吃了一整包的安乃近，只为了一死。而死后不至于重蹈覆辙、成为他人鄙夷和笑话的对象，还特地洗了头发，另外，避免第二天搬运自己尸体时有人说出，喂!这家伙有脚气呢之类的话，自己还特意换了一双新袜子。
自杀未遂的结果就是自己收到各式各样的小纸条，有鼓励自己勇敢活下去的，也有主动向自己抛橄榄枝希望和自己交朋友的，但更多的是质疑，质疑自己的这种做法是否是为了吸引大家的眼球，从而成为校园内人人皆知的那一类型人物。而除此之外谩骂自己的也不在少数，甚至有人公开发言说自己竟然不顾及父母的感受执意要去死，那么何必糟蹋一只袜子，留给他不是更好吗？说完那人便扬长而去。而更不可思议的是有人找到自己，说是他第一个发现的自己，然后再去找的老师。我说那么谢谢你，麻烦你了。对方说不用谢，如果可能的话希望自己去买一支旌旗送给他好了，文字部分都已经帮自己拟定好了。我从他手里接过纸张，看到上面用蓝色水笔写着——救命恩人，最美同学。
此次自杀未遂事件中自己得出了几条经验，其一，不是所有的同情都是无偿而挚诚的。其二，对他人的同情希予额外的，甚而想依靠这样的同情来改变自己的处境是一种妄想。其三，既然已经克服了对死的恐惧，那么，活着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如果活着实在是觉得为难，那么再做死的准备也不迟。
由于得出了以上几种经验，自己自那之后便彻底换了一个人似的，甚至在梦里也在四处寻人打架。似乎觉得活下来的每一天都是自己白白从地上捡来的，而竟然是自己白白从地上捡来的那么再次失去也是必然。如此倒不如在自己所拥有时尽可能的挥霍掉算了。如此自己便整日的在校园内惹是生非，欺负所有能欺负和不能欺负的同学，甚至计划着把学校里唯一仅有的女教师勾引到自己宿舍的床上。
如果诱奸这条不能够实现，那么就干脆强奸好了，反正得到的体验是相同的。我在某个深夜躺在自己的床上和下铺的小牧民说着话。其实这样的想法不仅是我有，小牧民、乃至整座校园内的男教师和四年级往上的男同学都有。
“这样的话，我们就得好好想想在哪里埋伏着比较好。时间肯定是晚自习下课之后，不过那时大家都从教室里出来，很容易被人看到。”
“就让他们看好了，他们巴不得看呢。”
“唉！做事还得瞻前顾后的好，以免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此说来你这家伙还想真干那种事啊，不怕吃牢饭吗？”
“这有什么可怕的，打不了到草原深处躲个几年好了。”
“你真行，为了女人什么都干的出来。”
“诗人不就得这样。”
“强奸女老师？”
“别的诗人是强奸人的大脑，而我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实施暴行而已。”
“说一下别的诗人是如何强奸人的大脑的，大脑上面也没有什么洞让他们强奸啊。”我问。
“只是一种比喻，不能和现实的事件划等号。”
“那么我们计划强奸女老师不是现实中正在发生的事件？”
“算了，不说这些了。”小牧民悲哀的说道，小牧民那会儿还幻想着自己将来能成为一名诗人，像端智加那样英年早逝，然后诗集被人制作成人生信条那样的条幅悬挂在每个学校教室的各个角落。
“人生是空的，不会有任何意义的。”几天后的中午他哀叹的说道，我那会儿由于已经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壮举而被众人另眼相看，“你是对的，起码你已经看到了其中的要害，毫无疑问你具备诗人的潜质，只要你学会如何掌控这种能力，你就会成为一个伟大的诗人。”小牧民对自己说道。
“诗人？”我诧异。
“嗯，诗人。”
“还是一个伟大的诗人？”我问。
“没错，伟大的诗人。”
“好吧，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应该是个什么人物，只是一时半会没有想出来而已。”我说，的确，我从始至终都有一种自命不凡之感，总觉得上帝那样的人制造了自己，而非被某人生下来。而我之所以还有父母，那不过是为了隐藏自己的与众不同，以免在手无缚鸡之力时，被什么人一巴掌给扇死。“不过，我眼下计划的并非是成为诗人那样的无聊玩意儿，我打算在一个月之类征服所有人，可能的话把个别老师也算在其列。”
“所有人？”小牧民诧异的问道，像是刚刚得知什么人的死讯似的。
“嗯，所有的人。”我从那架高低床上起身，“竟然已经把这些列到了计划之中，那么，不妨就先从你开始吧！”我说完扑向小牧民。
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自己这种不可理喻的性格骤变便传出了寄宿制学校，附近的几所中学也各自派人向自己抛出橄榄枝，甚至提供了两把锈迹斑斑的砍刀和双截棍之类的东西。我想既然事已至此，那么，不妨出去寻找组织好了。
临行前我在宿舍里向大家做了一次秘密谈话，把自己这次出行的目的和任务，甚至对于未来的构思都一五一十的吐露给其他同学。而至于为何要这样做，把这种极为保密的计划说给大家听，我到眼下也无法做出解释。但毫无疑问的是这次深入谈话使自己愈加的坚信自己的判断，拘泥于眼下这片小天地是没有出息的，不妨出去看看大千世界，拓展一下自己的眼界好了。
如此，我和小牧民在那个夜晚在一种自满得意之中踏上寻找组织的旅途。我们的第一站是到附近不远处的一座寺庙里会合，庙里的小活佛叫朗木活佛，常常穿着袈裟骑自行车到寄宿制学校里打乒乓球或踢足球。总之，已经老大不小的人了，但心思似乎全部都扑在寄宿制学校的体育课和自由活动课上。
“喂！傻瓜把球传给我呀！”常常看到他如此身嘶力竭的穿梭在球场内，穿着代表尊贵的绛红色袈裟，以一种毫无违和之感混迹于一群初中生之中。但说句良心话，这家伙色心什么的倒是半点也没有，总之，面对迎面而来的女生，或是前来围观赛况的女生，他都表现的极为笃定，比以往时候更在意自己的身份和行为举止，以分裂式的方式显露出他那个年纪和身份的人该有的仪表；以一种内敛沉稳的神气从那群女生面前缓缓踱步穿过，甚至双眸之中也都散发出一种超乎寻常人的悲悯感，仿佛眼前这些女孩对于他而言就像是一面反观自己内心的镜子一样。
“活佛得应有个活佛的样，不能在这样胡闹下去了吧。”一天傍晚小活佛被寄宿制学校的校长请了出去，我至今还记得他那落寞的背影；在夕阳那最后一丝余晖下他沮丧的推着那辆单车离开校园，然后在那扇新漆的大铁门里消失不见了。
而对于活佛能不能踢足球这件事在接下来的校园生活中一度成为我们热议的话题，最后大家一致觉得活佛不可以踢足球，因为踢足球势必和对方球员争抢，而最为致命的是会有女性前来围观，而女性在固有的传统文化思维中代表和对应着的是‘不洁’。而因此对于活佛这种常居庙堂之内的人是一种破坏，同样也是对这一身份的亵渎。
总而言之，小活佛那最后一丝乐趣也因为身份之故而被众人活生生的给剥夺走了，而其中的挣扎与苦涩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吧！
“我们从这里上京沪高速，两人轮换着驾驶的话，大概半天的样子就能抵达目的地。”柘美子的声音闯入那异常空旷而寂静的芬威球场，把自己带回到与波士顿完全相反的地方来。
会不会很奇怪，凌晨四时，居然有一个家伙在地球的相反一面给你发这种消息——面对柘美子的话语，我无动于衷。我想起那个傍晚，当太阳在天际线一端摇摇欲坠之际，自己躲在废弃的露天篮球场里匿名给远在美国波士顿的西美发简讯时的情形；四周是被人随意排泄的排泄物和荒草，一股尿骚味和粪便味伴随金色的夕阳在空气中慢慢升腾。
“嗯，那么不错，费不了什么时间。”我说，我的意志随即从露天篮球场中抽离出来，像黏糊糊的棉花糖那样，被记忆撕扯着。柘美子坐在我对面的餐椅上滑动着手机，杰克丹尼还剩大半。
“等处理完事情，我们可以去海边放松一下。上次听你说你至今都没有亲眼见过大海，想想这次可以帮你实现如此重大的愿望，也深感荣幸来着。”柘美子快速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的手指骤然间停了下来，她目光聚焦在那瓶杰克丹尼上，不知为何她和过去的自己有点像，说话时从来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生怕让别人瞧见自己的懦弱和不自信。
“见过海，不过是从飞机的舷窗里往下俯看的，看的不怎么真实。”我望向柘美子那白皙的手腕，如果在那里用油笔画一个电子表会怎样呢？
“那么，这次你倒可以好好玩一玩，顺带把它给画下来。”
“但玩什么呢？除了那样直愣愣的观望外，似乎哪一种都与自己不符。”我说。
“我们可以买一件泳衣到海里游泳，也可以租那种潜水用的工具到海底看看。看看珊瑚啦！鱼啦！保不齐还能看到鲸鱼什么的。”当说到珊瑚时柘美子眉飞色舞起来，她看上去很喜欢海。
“鲸鱼？说的太不像话了吧，浅水区怎么会出现鲸鱼那样的东西呢？再者如果真出现了，想着怎样逃命才是首要考虑的问题吧！不然就会被它吞入到肚子里去。”我故意学着树说话的口吻。
“我才不怕呢，只要你不惊慌失措，不随便动来动去，鲸鱼那种巨型怪物才不会注意到我们呢。”
“好吧！希望到时候能如你所言。”我说，柘美子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我在开玩笑，“不过，我倒常常有一种幻想，幻想自己死在海里。”接着我说道。
“说说看。”柘美子把冰块和冰红茶倒入玻璃杯里，接着蜻蜓点水那样往杯子里洒了几滴杰克丹尼。
“死在海里是一件很美、也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实，想想什么人死在海里那样的事，自己便感到满身的鸡皮疙瘩，似乎是自己掉入到冰窟里那样。不过细细想来，这种死法的残酷不在于海水的冷冽，而在于海水的无边无际。因为一旦下定决心要死在海里，便没有回头路，你唯有的就是葬身鱼腹，而不是重返陆地。”
“那么，为什么一定要回到陆地不可呢？”
“是啊，为什么一定要回到陆地不可呢”我也疑惑起来。
在接下来彼此喘息沉思的时间里，我想起西美最后发给自己的简讯，简讯内容只有短短几行字；为何要改变自己，自甘堕落。你就是你。
谁都知道这段话是摘自披头士乐队成员乔治哈里逊创作的歌曲while my guitar gently weeps的歌词内容，也是西美最喜欢的一首歌，原句是：
i don't knoere diverted
you were perverted too
i don't knoere ied
ed you
“我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虚幻，像鹅卵石上流淌而过的水那样。而尽管泰戈尔有言在先，说使卵石臻于完美的并非锤的击打，而是水的且歌且舞。但在我看来水再且歌且舞，也无法沁透到卵石之内，因此也就注定转瞬即逝那样的命运。”我说。
“那么，你觉得什么才是非虚幻的，卵石的那部分吗？”
“不，卵石的那部分其实也是由水组成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顺序不同而已。”我说。
“顺序不同？”
“嗯，时间顺序不同，但也不完全如此。似乎人到某个时间段后便不在接受外来的讯息，甚至是拒绝成长。”
“拒绝成长？”
“我感觉自己体内那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已然干涸，仿佛一滩濒临死亡的湖泊那样。逐渐萎缩，直至在世上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个人才会善罢甘休。”
“那个人？是瑛子？”
“嗯，我只有刻意寻找自己存在这一事实时，我才多多少少能感受到自己，而其余时间里都是由她来把控着。”
“和我做那事也是这样吗？”
“嗯，在某个瞬间自己仿佛是一个旁观者，旁观着你我的一举一动，像是突然闯进来的一个野孩子，只是没人能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如此明白即便自己撒泼打滚也无济于事，便选择默默在旁观望，甚至有那么一会儿还想着数一数你头上的头发好了，但我分不清那到底是瑛子还是自己。”
“到头来说还是自己不够吸引人嘛。”柘美子说道。
“没有的事，是瑛子，是瑛子侵入到自己的体内，然后冷眼旁观那样的心态注视眼下正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罢了。”
“自己竟然和一个女人发生了性爱关系，真是不可思议呢。”
“不是的，和你发生关系的是我，她只是好奇，好奇这个男人在离开自己之后会遇到怎样的女孩子，如此才偶尔回来看一眼罢了。”
“可有什么办法驱赶走她。”
“有，就是和不同女人做爱。”
“让这些女人来驱赶走她？”
“嗯，但是我还是担心会出现第二个占据自己的人，因此我试图在寻找某种东西，看能否代替瑛子占据着的那片区域。”
“那么，叫西美的女孩知道这些吗？”
“她一无所知，甚至最后一次和她碰面时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常。”
“最后一次碰面？”柘美子疑惑的眯起眼睛来。
“2010年的夏天自己特地去波士顿找过她一次。”
“你确定去波士顿见西美的那个人是你自己吗？”
“不确定，或许是瑛子来着。”
“起码不是你一个人去见的西美，对吧。”
“是的，是这样的。”
“那次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几年之后她会以如此凄美的方式谢幕。”
“凄美的方式？”
“她最后走的路几乎就是电影阿信中女主人公所走的路，但唯一不同的是电影中阿信最终被北海道一带的渔民所发现，并最终被及时抢救了过来。”
“那么西美呢？”我问。
“根据外媒报道，发现西美时尸体已经开始腐烂，看面部什么的几乎无法分辩是谁，甚至连性别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也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嗯。”我呷了一口杯子里的酒。
“她留下了几封信，现在看来应该是留给你的。”
“信？为什么我对这些竟一无所知。”
“新闻公署刚刚公布的，似乎很多网友都被打动了，在互相奔走相告来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我在博物馆待到下午三点，接着在一种说不出口的寂寥情绪中徒步走到芬威球场，花18美元购买门票进场，而进场后又突发奇想的想在草坪上跑步，如此便又在草坪上跑了一阵坐在看台上放空的时间里把剩下的可乐喝个精光，然后把可乐罐踩扁扔到附近的垃圾桶里。
由于不是赛季，偌大的球场异常的空旷和寂静，很适合什么人前来发呆或者是胡乱的想一通。而不可思议的是自己似乎有一种终于见到那个女孩了那样的念头，似乎之前自己从未和西美碰过面似的。总之，就是第一次见西美，而且感觉良好。
不过也不足为奇，因为体内瑛子的那部分人格已经逐渐成形，甚至把原有的那部分人格覆盖、赶尽杀绝，乃至逼上绝境。因此自己尽管还完好无损的活着，但实质上已经是伤痕累累，命悬一线。我只有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才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而其余的绝大部分时间里我都以瑛子的人格存在于世。
那个叫西美的女孩是如此的充满活力，样子就好像在她的成长轨迹中从未遭遇过什么挫折似的。对于周遭的一切报以好意和微笑，但同时又是那样的深邃，使人不禁怀疑她那青涩的面孔之下隐藏着深不见底的秘密和苦恼，像一条涌动的暗流——波澜不惊。
我想起六年级下学期那场足球友谊赛，那场使自己彻底和集体脱节的友谊赛；当太阳倾斜的照在凹凸不平的球场上，并带着高原特有的刺痛和沮丧落到脚下时所感受到的无助和绝望；一半人在高呼，一半人在愤怒，另外，还有一半露出诧异的神色。但无论如何、无论有多少种类型和不同的人，在那一刻都不约而同的对自己做出鄙视的手势，蠢蛋！以他们的口型和神色来推断他们似乎就在说这样的话，蠢蛋！蠢蛋！满校园都在对自己重复着同样的话。
不久，一位穿足球服的男孩气呼呼的走过来，蠢蛋！他一手把自己推倒在地。
我从那坚硬而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坐起来，但无论如何那种坠入深渊般的感觉已经是无力再补救了。我在一种集体的浮躁和喧闹中逐渐失去重心，向深不见底的深渊坠落。宛如轻飘飘毫无重量的花瓣那样，在枯萎中飘零，或在飘零中枯萎。
大概自己就是一个蠢蛋吧！我心想，那使人绝望的白色光晕在狭窄的视野内愈加的模糊不清，渐渐分离成无数个小白点，像是印证古代神话中天有十日之说那样。但突然我想起母亲，想起那个清晨在河面上凿冰的情形，那时的河面也同样水光潋滟。
自己在恶语如潮般的境地里想起母亲，想起母亲在那个早晨带自己去河面上凿冰时的情景。如果此刻在母亲身边，或者是永远的伴随着母亲那该有多好啊。
足球比赛最终以二比一战胜了五年级一班，如果不是自己的乌龙球，那么对方球队就是光头。我带着负疚感回到教室里，然后眼巴巴的望着球队其他成员在花团锦簇中荣耀归来。
也大概自此之后足球这种东西便完全和自己绝了缘，甚至球场也很少去。
但尽管对足球产生某种负疚感，甚而进一步感到恐惧，但内心深处还是非常的渴望自己能成为大家当中的一员，和大家一起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然后肩并肩，在学习和生活中并肩而行。但这种假想和期待在别人的冷言冷语中逐渐退缩、萎靡，甚而是一蹶不振。如此，便在某个深夜躲在乒乓球桌下决定就这样死掉。
自己在那个夜晚吃了一整包的安乃近，只为了一死。而死后不至于重蹈覆辙、成为他人鄙夷和笑话的对象，还特地洗了头发，另外，避免第二天搬运自己尸体时有人说出，喂!这家伙有脚气呢之类的话，自己还特意换了一双新袜子。
自杀未遂的结果就是自己收到各式各样的小纸条，有鼓励自己勇敢活下去的，也有主动向自己抛橄榄枝希望和自己交朋友的，但更多的是质疑，质疑自己的这种做法是否是为了吸引大家的眼球，从而成为校园内人人皆知的那一类型人物。而除此之外谩骂自己的也不在少数，甚至有人公开发言说自己竟然不顾及父母的感受执意要去死，那么何必糟蹋一只袜子，留给他不是更好吗？说完那人便扬长而去。而更不可思议的是有人找到自己，说是他第一个发现的自己，然后再去找的老师。我说那么谢谢你，麻烦你了。对方说不用谢，如果可能的话希望自己去买一支旌旗送给他好了，文字部分都已经帮自己拟定好了。我从他手里接过纸张，看到上面用蓝色水笔写着——救命恩人，最美同学。
此次自杀未遂事件中自己得出了几条经验，其一，不是所有的同情都是无偿而挚诚的。其二，对他人的同情希予额外的，甚而想依靠这样的同情来改变自己的处境是一种妄想。其三，既然已经克服了对死的恐惧，那么，活着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如果活着实在是觉得为难，那么再做死的准备也不迟。
由于得出了以上几种经验，自己自那之后便彻底换了一个人似的，甚至在梦里也在四处寻人打架。似乎觉得活下来的每一天都是自己白白从地上捡来的，而竟然是自己白白从地上捡来的那么再次失去也是必然。如此倒不如在自己所拥有时尽可能的挥霍掉算了。如此自己便整日的在校园内惹是生非，欺负所有能欺负和不能欺负的同学，甚至计划着把学校里唯一仅有的女教师勾引到自己宿舍的床上。
如果诱奸这条不能够实现，那么就干脆强奸好了，反正得到的体验是相同的。我在某个深夜躺在自己的床上和下铺的小牧民说着话。其实这样的想法不仅是我有，小牧民、乃至整座校园内的男教师和四年级往上的男同学都有。
“这样的话，我们就得好好想想在哪里埋伏着比较好。时间肯定是晚自习下课之后，不过那时大家都从教室里出来，很容易被人看到。”
“就让他们看好了，他们巴不得看呢。”
“唉！做事还得瞻前顾后的好，以免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此说来你这家伙还想真干那种事啊，不怕吃牢饭吗？”
“这有什么可怕的，打不了到草原深处躲个几年好了。”
“你真行，为了女人什么都干的出来。”
“诗人不就得这样。”
“强奸女老师？”
“别的诗人是强奸人的大脑，而我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实施暴行而已。”
“说一下别的诗人是如何强奸人的大脑的，大脑上面也没有什么洞让他们强奸啊。”我问。
“只是一种比喻，不能和现实的事件划等号。”
“那么我们计划强奸女老师不是现实中正在发生的事件？”
“算了，不说这些了。”小牧民悲哀的说道，小牧民那会儿还幻想着自己将来能成为一名诗人，像端智加那样英年早逝，然后诗集被人制作成人生信条那样的条幅悬挂在每个学校教室的各个角落。
“人生是空的，不会有任何意义的。”几天后的中午他哀叹的说道，我那会儿由于已经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壮举而被众人另眼相看，“你是对的，起码你已经看到了其中的要害，毫无疑问你具备诗人的潜质，只要你学会如何掌控这种能力，你就会成为一个伟大的诗人。”小牧民对自己说道。
“诗人？”我诧异。
“嗯，诗人。”
“还是一个伟大的诗人？”我问。
“没错，伟大的诗人。”
“好吧，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应该是个什么人物，只是一时半会没有想出来而已。”我说，的确，我从始至终都有一种自命不凡之感，总觉得上帝那样的人制造了自己，而非被某人生下来。而我之所以还有父母，那不过是为了隐藏自己的与众不同，以免在手无缚鸡之力时，被什么人一巴掌给扇死。“不过，我眼下计划的并非是成为诗人那样的无聊玩意儿，我打算在一个月之类征服所有人，可能的话把个别老师也算在其列。”
“所有人？”小牧民诧异的问道，像是刚刚得知什么人的死讯似的。
“嗯，所有的人。”我从那架高低床上起身，“竟然已经把这些列到了计划之中，那么，不妨就先从你开始吧！”我说完扑向小牧民。
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自己这种不可理喻的性格骤变便传出了寄宿制学校，附近的几所中学也各自派人向自己抛出橄榄枝，甚至提供了两把锈迹斑斑的砍刀和双截棍之类的东西。我想既然事已至此，那么，不妨出去寻找组织好了。
临行前我在宿舍里向大家做了一次秘密谈话，把自己这次出行的目的和任务，甚至对于未来的构思都一五一十的吐露给其他同学。而至于为何要这样做，把这种极为保密的计划说给大家听，我到眼下也无法做出解释。但毫无疑问的是这次深入谈话使自己愈加的坚信自己的判断，拘泥于眼下这片小天地是没有出息的，不妨出去看看大千世界，拓展一下自己的眼界好了。
如此，我和小牧民在那个夜晚在一种自满得意之中踏上寻找组织的旅途。我们的第一站是到附近不远处的一座寺庙里会合，庙里的小活佛叫朗木活佛，常常穿着袈裟骑自行车到寄宿制学校里打乒乓球或踢足球。总之，已经老大不小的人了，但心思似乎全部都扑在寄宿制学校的体育课和自由活动课上。
“喂！傻瓜把球传给我呀！”常常看到他如此身嘶力竭的穿梭在球场内，穿着代表尊贵的绛红色袈裟，以一种毫无违和之感混迹于一群初中生之中。但说句良心话，这家伙色心什么的倒是半点也没有，总之，面对迎面而来的女生，或是前来围观赛况的女生，他都表现的极为笃定，比以往时候更在意自己的身份和行为举止，以分裂式的方式显露出他那个年纪和身份的人该有的仪表；以一种内敛沉稳的神气从那群女生面前缓缓踱步穿过，甚至双眸之中也都散发出一种超乎寻常人的悲悯感，仿佛眼前这些女孩对于他而言就像是一面反观自己内心的镜子一样。
“活佛得应有个活佛的样，不能在这样胡闹下去了吧。”一天傍晚小活佛被寄宿制学校的校长请了出去，我至今还记得他那落寞的背影；在夕阳那最后一丝余晖下他沮丧的推着那辆单车离开校园，然后在那扇新漆的大铁门里消失不见了。
而对于活佛能不能踢足球这件事在接下来的校园生活中一度成为我们热议的话题，最后大家一致觉得活佛不可以踢足球，因为踢足球势必和对方球员争抢，而最为致命的是会有女性前来围观，而女性在固有的传统文化思维中代表和对应着的是‘不洁’。而因此对于活佛这种常居庙堂之内的人是一种破坏，同样也是对这一身份的亵渎。
总而言之，小活佛那最后一丝乐趣也因为身份之故而被众人活生生的给剥夺走了，而其中的挣扎与苦涩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吧！
“我们从这里上京沪高速，两人轮换着驾驶的话，大概半天的样子就能抵达目的地。”柘美子的声音闯入那异常空旷而寂静的芬威球场，把自己带回到与波士顿完全相反的地方来。
会不会很奇怪，凌晨四时，居然有一个家伙在地球的相反一面给你发这种消息——面对柘美子的话语，我无动于衷。我想起那个傍晚，当太阳在天际线一端摇摇欲坠之际，自己躲在废弃的露天篮球场里匿名给远在美国波士顿的西美发简讯时的情形；四周是被人随意排泄的排泄物和荒草，一股尿骚味和粪便味伴随金色的夕阳在空气中慢慢升腾。
“嗯，那么不错，费不了什么时间。”我说，我的意志随即从露天篮球场中抽离出来，像黏糊糊的棉花糖那样，被记忆撕扯着。柘美子坐在我对面的餐椅上滑动着手机，杰克丹尼还剩大半。
“等处理完事情，我们可以去海边放松一下。上次听你说你至今都没有亲眼见过大海，想想这次可以帮你实现如此重大的愿望，也深感荣幸来着。”柘美子快速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的手指骤然间停了下来，她目光聚焦在那瓶杰克丹尼上，不知为何她和过去的自己有点像，说话时从来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生怕让别人瞧见自己的懦弱和不自信。
“见过海，不过是从飞机的舷窗里往下俯看的，看的不怎么真实。”我望向柘美子那白皙的手腕，如果在那里用油笔画一个电子表会怎样呢？
“那么，这次你倒可以好好玩一玩，顺带把它给画下来。”
“但玩什么呢？除了那样直愣愣的观望外，似乎哪一种都与自己不符。”我说。
“我们可以买一件泳衣到海里游泳，也可以租那种潜水用的工具到海底看看。看看珊瑚啦！鱼啦！保不齐还能看到鲸鱼什么的。”当说到珊瑚时柘美子眉飞色舞起来，她看上去很喜欢海。
“鲸鱼？说的太不像话了吧，浅水区怎么会出现鲸鱼那样的东西呢？再者如果真出现了，想着怎样逃命才是首要考虑的问题吧！不然就会被它吞入到肚子里去。”我故意学着树说话的口吻。
“我才不怕呢，只要你不惊慌失措，不随便动来动去，鲸鱼那种巨型怪物才不会注意到我们呢。”
“好吧！希望到时候能如你所言。”我说，柘美子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我在开玩笑，“不过，我倒常常有一种幻想，幻想自己死在海里。”接着我说道。
“说说看。”柘美子把冰块和冰红茶倒入玻璃杯里，接着蜻蜓点水那样往杯子里洒了几滴杰克丹尼。
“死在海里是一件很美、也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实，想想什么人死在海里那样的事，自己便感到满身的鸡皮疙瘩，似乎是自己掉入到冰窟里那样。不过细细想来，这种死法的残酷不在于海水的冷冽，而在于海水的无边无际。因为一旦下定决心要死在海里，便没有回头路，你唯有的就是葬身鱼腹，而不是重返陆地。”
“那么，为什么一定要回到陆地不可呢？”
“是啊，为什么一定要回到陆地不可呢”我也疑惑起来。
在接下来彼此喘息沉思的时间里，我想起西美最后发给自己的简讯，简讯内容只有短短几行字；为何要改变自己，自甘堕落。你就是你。
谁都知道这段话是摘自披头士乐队成员乔治哈里逊创作的歌曲while my guitar gently weeps的歌词内容，也是西美最喜欢的一首歌，原句是：
i don't knoere diverted
you were perverted too
i don't knoere ied
ed you
“我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虚幻，像鹅卵石上流淌而过的水那样。而尽管泰戈尔有言在先，说使卵石臻于完美的并非锤的击打，而是水的且歌且舞。但在我看来水再且歌且舞，也无法沁透到卵石之内，因此也就注定转瞬即逝那样的命运。”我说。
“那么，你觉得什么才是非虚幻的，卵石的那部分吗？”
“不，卵石的那部分其实也是由水组成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顺序不同而已。”我说。
“顺序不同？”
“嗯，时间顺序不同，但也不完全如此。似乎人到某个时间段后便不在接受外来的讯息，甚至是拒绝成长。”
“拒绝成长？”
“我感觉自己体内那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已然干涸，仿佛一滩濒临死亡的湖泊那样。逐渐萎缩，直至在世上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个人才会善罢甘休。”
“那个人？是瑛子？”
“嗯，我只有刻意寻找自己存在这一事实时，我才多多少少能感受到自己，而其余时间里都是由她来把控着。”
“和我做那事也是这样吗？”
“嗯，在某个瞬间自己仿佛是一个旁观者，旁观着你我的一举一动，像是突然闯进来的一个野孩子，只是没人能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如此明白即便自己撒泼打滚也无济于事，便选择默默在旁观望，甚至有那么一会儿还想着数一数你头上的头发好了，但我分不清那到底是瑛子还是自己。”
“到头来说还是自己不够吸引人嘛。”柘美子说道。
“没有的事，是瑛子，是瑛子侵入到自己的体内，然后冷眼旁观那样的心态注视眼下正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罢了。”
“自己竟然和一个女人发生了性爱关系，真是不可思议呢。”
“不是的，和你发生关系的是我，她只是好奇，好奇这个男人在离开自己之后会遇到怎样的女孩子，如此才偶尔回来看一眼罢了。”
“可有什么办法驱赶走她。”
“有，就是和不同女人做爱。”
“让这些女人来驱赶走她？”
“嗯，但是我还是担心会出现第二个占据自己的人，因此我试图在寻找某种东西，看能否代替瑛子占据着的那片区域。”
“那么，叫西美的女孩知道这些吗？”
“她一无所知，甚至最后一次和她碰面时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常。”
“最后一次碰面？”柘美子疑惑的眯起眼睛来。
“2010年的夏天自己特地去波士顿找过她一次。”
“你确定去波士顿见西美的那个人是你自己吗？”
“不确定，或许是瑛子来着。”
“起码不是你一个人去见的西美，对吧。”
“是的，是这样的。”
“那次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几年之后她会以如此凄美的方式谢幕。”
“凄美的方式？”
“她最后走的路几乎就是电影阿信中女主人公所走的路，但唯一不同的是电影中阿信最终被北海道一带的渔民所发现，并最终被及时抢救了过来。”
“那么西美呢？”我问。
“根据外媒报道，发现西美时尸体已经开始腐烂，看面部什么的几乎无法分辩是谁，甚至连性别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也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嗯。”我呷了一口杯子里的酒。
“她留下了几封信，现在看来应该是留给你的。”
“信？为什么我对这些竟一无所知。”
“新闻公署刚刚公布的，似乎很多网友都被打动了，在互相奔走相告来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