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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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涛的事，说起来倒和许月鸣没多大关系。”曲明开口便是这么一句话。
“放屁！”郑少泽的脾气显然没有上午那会儿和善，“那为什么许月鸣要用假身份证和曾涛的女友夏敏住在了一起？这难道不是有预谋的吗？”
“我的意思是说，杀人的决定和许月鸣没什么关系，至于一起住，我只是求她帮忙而已，其他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如果说了，你会信吗？”曲明死死地盯着郑少泽。
“不管我信不信，你都得说。”
“那好吧。”曲明的语气就像是在应付一个缠着让自己讲故事的小孩，“杀了那老太太之后，我心里很不安，很慌张。在离开的途中我饿了，想找个小饭馆吃饭，稍稍压一压自己的胃。在小饭馆里我遇见了独自吃饭的夏敏，因为人多，我和她拼了桌。”
“然后？”
“我当时并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可很奇怪的是，我突然不那么焦躁了。她并没有正眼瞧我一下，都是我在偷偷观察她。她的长相算不得特别精致，但就是具备一直非凡的气质，能让人安心的气质。你也许和她有过接触，也许你会说你并没有这种感觉，但是她对我而言是很特殊的存在，是她在无形之中帮了我，这样的女人世界上没有几个。你懂那种感觉吗，什么也不必说，什么也不必做，只要看着她就够了，哪怕我下一秒就会死。”
“只有疯子才会这样想。”
“那警官你就当我是个疯子吧，我做出了这样的事，用疯子这个词来形容我恐怕也不够。”
“少废话，接着说。”
“她给我的感觉和许月鸣还不太一样，总之我跟踪了她，大概知道了她住在哪里，也调查了一些她的事。很早以前我就查过曾涛这个人，他不是个好东西，我担心夏敏会受害，所以不得已拜托许月鸣。我告诉许月鸣这是我的朋友，希望她能帮我，许月鸣答应了。不过鉴于她是上一桩案子的死者家属，夏敏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我建议许月鸣用假身份，她没有怀疑。”
“许月鸣就从来没怀疑过是你杀了她的奶奶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早在策划杀这个老太太之前，我就已经和许月鸣刻意疏远了，因为这说到底是我一个人想去做的事，不愿意将她牵涉其中。”
“所以你拜托她观察夏敏的生活，对吗？”
“对，夏敏和曾涛决定分手之后，许月鸣就第一时间告诉了我。我很担心，但实在没预料到曾涛会做出那么龌龊的事。他对夏敏的种种侮辱和诋毁在我眼里就如同亵渎神明一样，令我恨透了他。杀一个人也是杀，这种人渣早就该死的，我反正早就走上了不归路，已经不在乎了。以我一条命对两条命，怎么说也是很划算的吧，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划算的事情。”
郑少泽把曾涛尸体的照片丢在曲明眼前，曲明一一的看过了，面部表情毫无波澜，“都是我干的。”
“继续交待吧。”
“我通过一些手段联系到他，假借让他帮我查信息为由，接近他，去过他家里几次，大致熟悉了一下周边的环境。”
“查什么信息？”
“陈东林的信息。”
“为什么要查陈东林？”
“因为”曲明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因为我已经命案在身，再怎么样也不能给许月鸣幸福了，我只了解到她近来和陈东林走得很近。和调查夏敏的出于同样的目的，我担心许月鸣会吃亏，所以顺便查了一下。至于许月鸣对陈东林抱着什么主意，这我倒没法乱猜了。那是她的人生，我无权再干涉。”
“曲明，你说的这些理由，这些动机，都是真的？”
“我是来自首的，案子都是我犯下的，等过些日子判决下来，我也活不久了，有骗人的必要吗？毕竟这些破烂事我不愿意带进棺材里。”
“我再给你一次好好考虑的机会。”郑少泽握紧了拳头。
“那天晚上我到了曾涛家里，他正在做直播，让我等他一会儿。”曲明无视郑少泽的话，继续说道，“绳子都是一早准备好的带在了身上。曾涛关掉电脑之后我就从他身后袭击了他，先是把他勒死，然后打了他几十个耳光。之后就是拖进了洗手间，他甩了夏敏之后造谣也就算了，还很快地和其他女人好上了，我当然要让他不得好死。所以我在他舌头上扎了图钉，还割掉了他的那个东西。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他的那个东西我想喂野狗来着，连野狗都不肯吃。”
“我派人打听了，你母亲的手术很成功，你家里的亲戚在照顾着。”郑少泽突然说道。
“谢谢，那我就放心了。”
“但是我不放心。”郑少泽走到他面前，忍着脚上的疼痛半蹲下来，两个人的脸距离很近，几乎要鼻子贴鼻子，“等你母亲康复的差不多之后，我们也会找她问情况的，这是必要的程序，我们会拿捏好分寸，还希望你能谅解。”
“她总会知道的，这没什么。”曲明并不在意，“只要她以后能生活的好一些，没了我这个儿子也没关系。”
“许家如果知道是你杀了人，还会顾及什么情面吗？曾涛的家人难道不会向你讨说法吗？你自己想想看，光是要刑事赔偿就不知道要赔多少钱，这钱到最后还是你母亲来出，她真的能如你所愿过好以后的生活吗？你给我好好想想！”
“我想不了这么多，也会在这方面向律师争取，让我怎么死都可以，砍碎了变成肉酱都没有关系。我借了人家的钱注定还不上的，但不借钱的话我母亲现在就已经躺在棺材里了，我能有什么办法？搞募捐？我算得了什么东西值得一群人给我捐钱，他们除了一句可怜以外什么都不会说！靠那些什么救助机构也是一场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底层活该死在阴沟里，有钱的人活该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富得流油！”
“你不要偏激！”
“这种话从你这样的人嘴里说出来一点儿可信度都没有。郑警官，我不羡慕有钱人，我只羡慕普通人，你也很普通，我想你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出来的孩子，平日里做着累人的工作，很多时候需要加班加点。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你们这样的人天天都在抱怨自己的辛苦，天天都在想着什么时候能发一笔横财。你再看看我，我连你们这样的生活都无法拥有，再怎么说你们也吃得饱饭睡得好觉付得起房租，可能也难以想象自己身边会有吃不饱饭的人。我就是这样的人，最底层的贱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不要和我说寒门出贵子这种屁话，郑警官你自己掂量一下好了，现如今的状况根本就是寒门难出贵子！我用我这一条命来换我母亲的手术费，我用我这一条命来换许月鸣的愿望，我用我这一条命来给夏敏一个清静，这就是我存在的唯一价值，而我上述所说的这些，普通人花些钱财就能办到，我却只能用命来换。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郑少泽蹲不住了，干脆直接坐在地上，“那天想用石头砸死我的人，是你没错吧？”
“是我，只是我失手了。”
“为什么想杀我？为什么最后你又跑了？在当时的情况下，就算有人发现了你，你想动手也是有机会的。”
“想杀你是因为”曲明顿了顿，“因为不愿早早的被你就这么抓住了，我只想自己找个合适的时间来投案。没杀你是因为我虽然打了你一顿很抱歉，可我也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种我无法拥有的东西，那就是信念。”
“怎么说？”
“虽然寒门出贵子这种事的几率说起来就像买彩票一样，我总是嘲笑着这些抱有不切实际期望的人，笑他们傻，笑他们热衷投机，笑他们天马行空。可我不得不承认，就算是想中大奖也是人生的一种期望，我从来没有过期望这种东西。你为了抓捕我，脚伤成那个样子还没有放弃，你很傻，傻透了，傻得没边没际，但我很羡慕你也很敬佩你，你不需要靠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支撑自己的精神世界，我杀人，也害了人，才能自认为体现出来自己那么一丁点儿少得可怜的价值，而你是靠着你的坚持和正义感，抱着救人的想法去实现自身价值的，我输得心服口服。”
郑少泽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小邓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我可以喝点儿水吗，好像在这儿的一天，把我一辈子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曲明苦笑道。
柳一最近偶尔会熊就职的医院，小熊有时候很忙顾不上她，她就一个人在走廊里找个地方坐下，安静的看着小熊进进出出。小熊不明白她为什么大晚上不回家总是来这里，甚至有的时候遇到了难缠的病人家属，柳一还会主动站出来劝慰，安抚他们的情绪。她很擅长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确帮了小熊很多忙，小熊甚至觉得再这么下去柳一就会成为病人家属组织的会长了。
有一天凌晨小熊刚忙完，看见柳一躺在椅子上睡着。她紧缩成一团，看着很可怜的样子，不想小熊自己睡觉的时候总是大喇喇的没有睡相。小熊找了一件衣服给她盖上，无意间听到她在说梦话。
妈，妈。她这样呢喃道。
小熊觉得她在很多人眼中已经形成了一种固有印象，大家都习惯吧雷厉风行，女强人这一类的词加在她身上，成为她独有的人设。但其实她内心里还只是个孩子，无论经历了怎样不幸的事情，她还是那个在梦里会喊妈妈的小孩子。
她总是跑到这里来，大概是不愿意一个人待着，而且小熊并不算一个很了解她的人，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柳一在面对她的时候心里面会更轻松一些。
小熊从医很久了，人情冷暖的事见了不少。她见过不离不弃的夫妻二人，也见过那种想方设法榨干了病人最后一点儿价值的那种自私透顶的家人。她想她可能早已不再拥有单纯的心了，一开始遇到这些事的时候还会跟着伤心或者愤慨，时间一长，无论见了怎样的世间百态都没什么感觉了，俨然已经麻木不仁。
很多人都说羡慕她，羡慕她的单纯，羡慕她没有那么重的心事。但小熊其实很羡慕他们，她从不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事，但她明白他们都是拥有人类情感的人，出于这样的情感才会以身涉险，否则的话他们大可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荆玮去世的时候，站在走廊上的他们无疑都在经历着不同程度的心碎。郑少泽的眼睛红了，他可能到现在都没有放下心里面的愤怒。洪小天一句话也不肯说，他一旦这个样子小熊就真的他是在忍着不让自己哭。叶冰赶来的时候眼睛就已经肿了，柳一已经哭干了眼泪，小熊从未在她脸上见过如此绝望的神情。
看到苏雪从里面走出来时，小熊觉得自己瞬间无法正常呼吸了。她冲大家鞠躬的时候，她看见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似乎永远都不会停了。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好好的人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个问题小熊从来都没有想通过。
如今似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大家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小熊也依旧是哪个样子。放弃了一个不可能和自己在一起的人，每天看着各种各样的人间悲喜剧一幕幕上演。不过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最起码她可以感觉得到什么是情感。
情感嘛，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玩意儿。
“你干什么呢？”柳一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哎呀，都这个时候了，我该去公司了。”
“这这才凌晨三点多，你去公司做什么？”
“和你说了也说不清楚，对不起啊，添了很多麻烦。”柳一从包里掏出化妆镜，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
“那你路上开车小心点儿。”小熊很担心她会因为疲劳驾驶而出事故。
柳一翻开笔记本查看了下日程，突然想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下了，“我记错了，不是今天。”
“你看你，都忙傻了吧。既然这样要不回家再睡一会儿，总是这样熬，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你这段时间也瘦了不少，连我都看得出来。”
“没事的，我只是”
坐在旁边椅子上打盹的大叔手机响了，铃声声音很大，打断了柳一要说的话。
“从此在人世上也没有无奈的分离，我不用睁着眼睛看你远走的背影。没有变坏的青春，没有失落的爱情，所有承诺永恒的像星星。”
大叔始终没有醒，柳一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寂寂的夜里，两个怀揣心事的女孩就这样相对沉默着，直至天色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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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郑少泽的脾气显然没有上午那会儿和善，“那为什么许月鸣要用假身份证和曾涛的女友夏敏住在了一起？这难道不是有预谋的吗？”
“我的意思是说，杀人的决定和许月鸣没什么关系，至于一起住，我只是求她帮忙而已，其他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如果说了，你会信吗？”曲明死死地盯着郑少泽。
“不管我信不信，你都得说。”
“那好吧。”曲明的语气就像是在应付一个缠着让自己讲故事的小孩，“杀了那老太太之后，我心里很不安，很慌张。在离开的途中我饿了，想找个小饭馆吃饭，稍稍压一压自己的胃。在小饭馆里我遇见了独自吃饭的夏敏，因为人多，我和她拼了桌。”
“然后？”
“我当时并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可很奇怪的是，我突然不那么焦躁了。她并没有正眼瞧我一下，都是我在偷偷观察她。她的长相算不得特别精致，但就是具备一直非凡的气质，能让人安心的气质。你也许和她有过接触，也许你会说你并没有这种感觉，但是她对我而言是很特殊的存在，是她在无形之中帮了我，这样的女人世界上没有几个。你懂那种感觉吗，什么也不必说，什么也不必做，只要看着她就够了，哪怕我下一秒就会死。”
“只有疯子才会这样想。”
“那警官你就当我是个疯子吧，我做出了这样的事，用疯子这个词来形容我恐怕也不够。”
“少废话，接着说。”
“她给我的感觉和许月鸣还不太一样，总之我跟踪了她，大概知道了她住在哪里，也调查了一些她的事。很早以前我就查过曾涛这个人，他不是个好东西，我担心夏敏会受害，所以不得已拜托许月鸣。我告诉许月鸣这是我的朋友，希望她能帮我，许月鸣答应了。不过鉴于她是上一桩案子的死者家属，夏敏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我建议许月鸣用假身份，她没有怀疑。”
“许月鸣就从来没怀疑过是你杀了她的奶奶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早在策划杀这个老太太之前，我就已经和许月鸣刻意疏远了，因为这说到底是我一个人想去做的事，不愿意将她牵涉其中。”
“所以你拜托她观察夏敏的生活，对吗？”
“对，夏敏和曾涛决定分手之后，许月鸣就第一时间告诉了我。我很担心，但实在没预料到曾涛会做出那么龌龊的事。他对夏敏的种种侮辱和诋毁在我眼里就如同亵渎神明一样，令我恨透了他。杀一个人也是杀，这种人渣早就该死的，我反正早就走上了不归路，已经不在乎了。以我一条命对两条命，怎么说也是很划算的吧，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划算的事情。”
郑少泽把曾涛尸体的照片丢在曲明眼前，曲明一一的看过了，面部表情毫无波澜，“都是我干的。”
“继续交待吧。”
“我通过一些手段联系到他，假借让他帮我查信息为由，接近他，去过他家里几次，大致熟悉了一下周边的环境。”
“查什么信息？”
“陈东林的信息。”
“为什么要查陈东林？”
“因为”曲明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因为我已经命案在身，再怎么样也不能给许月鸣幸福了，我只了解到她近来和陈东林走得很近。和调查夏敏的出于同样的目的，我担心许月鸣会吃亏，所以顺便查了一下。至于许月鸣对陈东林抱着什么主意，这我倒没法乱猜了。那是她的人生，我无权再干涉。”
“曲明，你说的这些理由，这些动机，都是真的？”
“我是来自首的，案子都是我犯下的，等过些日子判决下来，我也活不久了，有骗人的必要吗？毕竟这些破烂事我不愿意带进棺材里。”
“我再给你一次好好考虑的机会。”郑少泽握紧了拳头。
“那天晚上我到了曾涛家里，他正在做直播，让我等他一会儿。”曲明无视郑少泽的话，继续说道，“绳子都是一早准备好的带在了身上。曾涛关掉电脑之后我就从他身后袭击了他，先是把他勒死，然后打了他几十个耳光。之后就是拖进了洗手间，他甩了夏敏之后造谣也就算了，还很快地和其他女人好上了，我当然要让他不得好死。所以我在他舌头上扎了图钉，还割掉了他的那个东西。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他的那个东西我想喂野狗来着，连野狗都不肯吃。”
“我派人打听了，你母亲的手术很成功，你家里的亲戚在照顾着。”郑少泽突然说道。
“谢谢，那我就放心了。”
“但是我不放心。”郑少泽走到他面前，忍着脚上的疼痛半蹲下来，两个人的脸距离很近，几乎要鼻子贴鼻子，“等你母亲康复的差不多之后，我们也会找她问情况的，这是必要的程序，我们会拿捏好分寸，还希望你能谅解。”
“她总会知道的，这没什么。”曲明并不在意，“只要她以后能生活的好一些，没了我这个儿子也没关系。”
“许家如果知道是你杀了人，还会顾及什么情面吗？曾涛的家人难道不会向你讨说法吗？你自己想想看，光是要刑事赔偿就不知道要赔多少钱，这钱到最后还是你母亲来出，她真的能如你所愿过好以后的生活吗？你给我好好想想！”
“我想不了这么多，也会在这方面向律师争取，让我怎么死都可以，砍碎了变成肉酱都没有关系。我借了人家的钱注定还不上的，但不借钱的话我母亲现在就已经躺在棺材里了，我能有什么办法？搞募捐？我算得了什么东西值得一群人给我捐钱，他们除了一句可怜以外什么都不会说！靠那些什么救助机构也是一场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底层活该死在阴沟里，有钱的人活该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富得流油！”
“你不要偏激！”
“这种话从你这样的人嘴里说出来一点儿可信度都没有。郑警官，我不羡慕有钱人，我只羡慕普通人，你也很普通，我想你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出来的孩子，平日里做着累人的工作，很多时候需要加班加点。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你们这样的人天天都在抱怨自己的辛苦，天天都在想着什么时候能发一笔横财。你再看看我，我连你们这样的生活都无法拥有，再怎么说你们也吃得饱饭睡得好觉付得起房租，可能也难以想象自己身边会有吃不饱饭的人。我就是这样的人，最底层的贱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不要和我说寒门出贵子这种屁话，郑警官你自己掂量一下好了，现如今的状况根本就是寒门难出贵子！我用我这一条命来换我母亲的手术费，我用我这一条命来换许月鸣的愿望，我用我这一条命来给夏敏一个清静，这就是我存在的唯一价值，而我上述所说的这些，普通人花些钱财就能办到，我却只能用命来换。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郑少泽蹲不住了，干脆直接坐在地上，“那天想用石头砸死我的人，是你没错吧？”
“是我，只是我失手了。”
“为什么想杀我？为什么最后你又跑了？在当时的情况下，就算有人发现了你，你想动手也是有机会的。”
“想杀你是因为”曲明顿了顿，“因为不愿早早的被你就这么抓住了，我只想自己找个合适的时间来投案。没杀你是因为我虽然打了你一顿很抱歉，可我也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种我无法拥有的东西，那就是信念。”
“怎么说？”
“虽然寒门出贵子这种事的几率说起来就像买彩票一样，我总是嘲笑着这些抱有不切实际期望的人，笑他们傻，笑他们热衷投机，笑他们天马行空。可我不得不承认，就算是想中大奖也是人生的一种期望，我从来没有过期望这种东西。你为了抓捕我，脚伤成那个样子还没有放弃，你很傻，傻透了，傻得没边没际，但我很羡慕你也很敬佩你，你不需要靠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支撑自己的精神世界，我杀人，也害了人，才能自认为体现出来自己那么一丁点儿少得可怜的价值，而你是靠着你的坚持和正义感，抱着救人的想法去实现自身价值的，我输得心服口服。”
郑少泽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小邓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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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一最近偶尔会熊就职的医院，小熊有时候很忙顾不上她，她就一个人在走廊里找个地方坐下，安静的看着小熊进进出出。小熊不明白她为什么大晚上不回家总是来这里，甚至有的时候遇到了难缠的病人家属，柳一还会主动站出来劝慰，安抚他们的情绪。她很擅长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确帮了小熊很多忙，小熊甚至觉得再这么下去柳一就会成为病人家属组织的会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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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她这样呢喃道。
小熊觉得她在很多人眼中已经形成了一种固有印象，大家都习惯吧雷厉风行，女强人这一类的词加在她身上，成为她独有的人设。但其实她内心里还只是个孩子，无论经历了怎样不幸的事情，她还是那个在梦里会喊妈妈的小孩子。
她总是跑到这里来，大概是不愿意一个人待着，而且小熊并不算一个很了解她的人，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柳一在面对她的时候心里面会更轻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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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说羡慕她，羡慕她的单纯，羡慕她没有那么重的心事。但小熊其实很羡慕他们，她从不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事，但她明白他们都是拥有人类情感的人，出于这样的情感才会以身涉险，否则的话他们大可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荆玮去世的时候，站在走廊上的他们无疑都在经历着不同程度的心碎。郑少泽的眼睛红了，他可能到现在都没有放下心里面的愤怒。洪小天一句话也不肯说，他一旦这个样子小熊就真的他是在忍着不让自己哭。叶冰赶来的时候眼睛就已经肿了，柳一已经哭干了眼泪，小熊从未在她脸上见过如此绝望的神情。
看到苏雪从里面走出来时，小熊觉得自己瞬间无法正常呼吸了。她冲大家鞠躬的时候，她看见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似乎永远都不会停了。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好好的人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个问题小熊从来都没有想通过。
如今似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大家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小熊也依旧是哪个样子。放弃了一个不可能和自己在一起的人，每天看着各种各样的人间悲喜剧一幕幕上演。不过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最起码她可以感觉得到什么是情感。
情感嘛，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玩意儿。
“你干什么呢？”柳一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哎呀，都这个时候了，我该去公司了。”
“这这才凌晨三点多，你去公司做什么？”
“和你说了也说不清楚，对不起啊，添了很多麻烦。”柳一从包里掏出化妆镜，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
“那你路上开车小心点儿。”小熊很担心她会因为疲劳驾驶而出事故。
柳一翻开笔记本查看了下日程，突然想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下了，“我记错了，不是今天。”
“你看你，都忙傻了吧。既然这样要不回家再睡一会儿，总是这样熬，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你这段时间也瘦了不少，连我都看得出来。”
“没事的，我只是”
坐在旁边椅子上打盹的大叔手机响了，铃声声音很大，打断了柳一要说的话。
“从此在人世上也没有无奈的分离，我不用睁着眼睛看你远走的背影。没有变坏的青春，没有失落的爱情，所有承诺永恒的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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