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章 铸剑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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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只是分别了一月，可自从楼仲子带回肴山无钟被软禁在流铤庄的消息后，师兄弟们就开始担忧着无钟，也担忧着铸剑背后那件事，无不如煎如熬。直到此刻，冯颐和遂都行走进客室，看到虽然病体沉重、却依然活着的无钟师兄出现在眼前，遂都行一腔的兄弟至情，才引动热泪如决堤般涌出。都行飞步来到无钟榻前，拜倒在地。
冯颐掩住房门，也走上前来，虽然面色依然平静，可心中却和都行一样，如涛滂湃，再也缓不下来。
无钟没有想到，亲兄弟一般的师兄弟们，竟然如此在意他，竟会不顾一切来到这里探望他。无钟失去全部亲人已经有十多年之久，纵然后来拜在老师门下学技，纵然和师兄弟们共居一山，可无钟依然觉得自己是落拓而孤独的一个人。寒山败叶，幽泉鸣鸦，时常陪伴无钟的，也只有一泉一庐，也只有空谷中不时回荡的然的锻剑之声，也只有不会说话的护山兽长河，或者还有近年来才拜入老师门下的，时刻来铸剑庐陪伴自己的小师弟遂都行。
冯颐和遂都行两位师弟已经在榻前，无钟眼眶也已经润湿。
本如古井，此刻井水却已揉波，无钟也再难以冷漠。无钟握着都行的手臂，强自笑道：“还象个小孩子么？汉子轻易不弹泪。看你，都赶得上我庐边的定剑泉了。”“师兄！”
三人此刻见面，仿佛又在当年肴山中，席地而畅言。那种深厚情谊，此刻已不可抑止。都行和冯颐坐在榻旁通无钟叙谈了起来。
梦游先生是楼仲子请来的，师兄弟们自然知道这位前辈在医术和音律上不比老师差，因此知道无钟患病，自然也知道梦游先生定会诊看。只是此刻看到平日里豪杰一般的师兄，病的如此沉重，心中难忍。此刻见面叙谈了几句之后，冯颐也不与师兄把脉，径直问道：“师兄，究竟是如何患疾？梦游先生可有单方留下？”
无钟沉默片刻而言：“师弟在此，我若胡说，只怕也瞒不过。只是都行，不要再起胡乱念头。我患此病，只是因为在这庄上，遇到一人，极像当年家中之妻，一时思念亡人，七情失控，呕血而患病。梦游先生已然诊出。”都行默然，但他也知道，无钟师兄当年贩剑在外，躲过一劫，但家中之人，却都是亲手掩埋。这里所遇之人，无非巧合。只是都行心中的愧疚又再升起。无钟探手握住都行之手，都行强颜笑道：“无钟师兄，我们央梦游先生，替你为此人执柯如何？”
无钟怔了怔，低头叹道：“十余年落寞，心早已如铁，只怕再难生起儿女温情。”冯颐接口道：“铁树亦生花，多少师兄不都有妻子在家中，而自己在山上侍奉老师。无钟师兄，你的这病，依我之见，仿佛毒在髓中，不但要破骨去毒，还要以髓填之。梦游先生遣大师兄去取鸿兮之琴，必是要为师兄破骨去毒，若论填髓，不妨就依都行之言，请梦游先生执柯娶那女子为妻，师兄姓氏，也算有后。”无钟喟然道：“只名无钟，往日的姓氏，早已不复存在了。”都行急切呼道：“师兄！”
无钟默然良久，在两位师弟的苦劝之下，叹息了一声，尔后却指向室内一角的几个镶铜箱子，对两人说到：“为晋侯铸剑，晋侯所赐爵禄，我未曾想要领受，只是赏赐却为护送我的彀骑携到了这里。”
都行走过去，揭开累在最上层的一个箱子，纵然天上阴云未散，日光黯淡，但这箱子中金属却已然璀璨生辉。都行生在卿大夫家，自然见惯财帛，此时看到箱中之物，并不如何惊讶。而冯颐却是寒士出身，看着箱子中一条条层层累放的黄金，不由得露出一脸震惊。“曾听说往年齐王求剑，曾悬千金于城楼，曾叹王侯可求千金之物，一物的价值，不知可以活多少百姓。不想晋侯也挥手给予师兄如此丰厚的赏赐。”
无钟苦笑道：“这里有一百镒的铜，一百镒的银，五十镒的黄金。赏赐虽厚，却不是因我铸剑，只是买一个缄口罢了。”
冯颐讶道：“只买一个缄口？晋侯所赐，要让你因何而缄口？”无钟摇头：“稍等再言此。可取一部分为礼，请梦游先生为我执柯。其余的，要劳烦二位师弟带回肴山，山中留一些用度，剩余的分与山下百姓。至于铸剑一事，背后有天大的牵扯，必要老师知晓，你们也将消息一并带回吧。”
冯颐听罢苦笑：“难怪祁老夫子要我们立约。”无钟问道：“立的什么约？”冯颐道：“若要探望你，则必须在庄内留足一年，我和都行已经立约，一年之内，只能在此庄园，这才能进来来探望你。长孙蒙、羊明夷、孚于井、穿封杲四个师兄弟已经回肴山去了，只有大师兄将携琴再来，得想法见到大师兄，才能将消息传递与老师知道。”冯颐再放低声音问道：“不过究竟铸剑所为何事？大师兄曾猜测祁歇让你来这里，和流铤庄桃氏一同铸剑，是为铸弑君的药剑，可是如此？”
冯颐心中，铸剑背后天大的事，已经莫过于铸药剑弑君。房门以掩，冯颐纵然心惊，也轻声问出了师兄弟们疑虑重重的那个问题。然而无钟却默然不答。良久。无钟看向遂都行，都行杵剑坐在一旁。无钟还是不答冯颐所问，而是转而问都行道：“都行师弟，此番下山，路过绛城，你可曾见你父亲？”都行憨然一笑：“本想往家一次，只是更担忧师兄，所以立约留了下来，等师兄铸好剑，再去我家。”无钟心中一暖，但还是接着问道：“你可知你父亲近年如何？”都行答道：“在都为客将军，近年无征伐之事，也就韬光养晦，佐训三军之外，闲居家中。”无钟再问：“你父亲可曾对你说过为将的志向？”
都行思索良久，回答道：“年幼之时，父亲难得讲他为将的志向，只是记得父亲说过：‘为将者当为君贤佐，麾三军吊民而伐罪。’或者，这就是父亲的志向了。”
无钟缓缓言道：“你父亲可有征伐天下的志向？”
都行震惊地站了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冯颐掩住房门，也走上前来，虽然面色依然平静，可心中却和都行一样，如涛滂湃，再也缓不下来。
无钟没有想到，亲兄弟一般的师兄弟们，竟然如此在意他，竟会不顾一切来到这里探望他。无钟失去全部亲人已经有十多年之久，纵然后来拜在老师门下学技，纵然和师兄弟们共居一山，可无钟依然觉得自己是落拓而孤独的一个人。寒山败叶，幽泉鸣鸦，时常陪伴无钟的，也只有一泉一庐，也只有空谷中不时回荡的然的锻剑之声，也只有不会说话的护山兽长河，或者还有近年来才拜入老师门下的，时刻来铸剑庐陪伴自己的小师弟遂都行。
冯颐和遂都行两位师弟已经在榻前，无钟眼眶也已经润湿。
本如古井，此刻井水却已揉波，无钟也再难以冷漠。无钟握着都行的手臂，强自笑道：“还象个小孩子么？汉子轻易不弹泪。看你，都赶得上我庐边的定剑泉了。”“师兄！”
三人此刻见面，仿佛又在当年肴山中，席地而畅言。那种深厚情谊，此刻已不可抑止。都行和冯颐坐在榻旁通无钟叙谈了起来。
梦游先生是楼仲子请来的，师兄弟们自然知道这位前辈在医术和音律上不比老师差，因此知道无钟患病，自然也知道梦游先生定会诊看。只是此刻看到平日里豪杰一般的师兄，病的如此沉重，心中难忍。此刻见面叙谈了几句之后，冯颐也不与师兄把脉，径直问道：“师兄，究竟是如何患疾？梦游先生可有单方留下？”
无钟沉默片刻而言：“师弟在此，我若胡说，只怕也瞒不过。只是都行，不要再起胡乱念头。我患此病，只是因为在这庄上，遇到一人，极像当年家中之妻，一时思念亡人，七情失控，呕血而患病。梦游先生已然诊出。”都行默然，但他也知道，无钟师兄当年贩剑在外，躲过一劫，但家中之人，却都是亲手掩埋。这里所遇之人，无非巧合。只是都行心中的愧疚又再升起。无钟探手握住都行之手，都行强颜笑道：“无钟师兄，我们央梦游先生，替你为此人执柯如何？”
无钟怔了怔，低头叹道：“十余年落寞，心早已如铁，只怕再难生起儿女温情。”冯颐接口道：“铁树亦生花，多少师兄不都有妻子在家中，而自己在山上侍奉老师。无钟师兄，你的这病，依我之见，仿佛毒在髓中，不但要破骨去毒，还要以髓填之。梦游先生遣大师兄去取鸿兮之琴，必是要为师兄破骨去毒，若论填髓，不妨就依都行之言，请梦游先生执柯娶那女子为妻，师兄姓氏，也算有后。”无钟喟然道：“只名无钟，往日的姓氏，早已不复存在了。”都行急切呼道：“师兄！”
无钟默然良久，在两位师弟的苦劝之下，叹息了一声，尔后却指向室内一角的几个镶铜箱子，对两人说到：“为晋侯铸剑，晋侯所赐爵禄，我未曾想要领受，只是赏赐却为护送我的彀骑携到了这里。”
都行走过去，揭开累在最上层的一个箱子，纵然天上阴云未散，日光黯淡，但这箱子中金属却已然璀璨生辉。都行生在卿大夫家，自然见惯财帛，此时看到箱中之物，并不如何惊讶。而冯颐却是寒士出身，看着箱子中一条条层层累放的黄金，不由得露出一脸震惊。“曾听说往年齐王求剑，曾悬千金于城楼，曾叹王侯可求千金之物，一物的价值，不知可以活多少百姓。不想晋侯也挥手给予师兄如此丰厚的赏赐。”
无钟苦笑道：“这里有一百镒的铜，一百镒的银，五十镒的黄金。赏赐虽厚，却不是因我铸剑，只是买一个缄口罢了。”
冯颐讶道：“只买一个缄口？晋侯所赐，要让你因何而缄口？”无钟摇头：“稍等再言此。可取一部分为礼，请梦游先生为我执柯。其余的，要劳烦二位师弟带回肴山，山中留一些用度，剩余的分与山下百姓。至于铸剑一事，背后有天大的牵扯，必要老师知晓，你们也将消息一并带回吧。”
冯颐听罢苦笑：“难怪祁老夫子要我们立约。”无钟问道：“立的什么约？”冯颐道：“若要探望你，则必须在庄内留足一年，我和都行已经立约，一年之内，只能在此庄园，这才能进来来探望你。长孙蒙、羊明夷、孚于井、穿封杲四个师兄弟已经回肴山去了，只有大师兄将携琴再来，得想法见到大师兄，才能将消息传递与老师知道。”冯颐再放低声音问道：“不过究竟铸剑所为何事？大师兄曾猜测祁歇让你来这里，和流铤庄桃氏一同铸剑，是为铸弑君的药剑，可是如此？”
冯颐心中，铸剑背后天大的事，已经莫过于铸药剑弑君。房门以掩，冯颐纵然心惊，也轻声问出了师兄弟们疑虑重重的那个问题。然而无钟却默然不答。良久。无钟看向遂都行，都行杵剑坐在一旁。无钟还是不答冯颐所问，而是转而问都行道：“都行师弟，此番下山，路过绛城，你可曾见你父亲？”都行憨然一笑：“本想往家一次，只是更担忧师兄，所以立约留了下来，等师兄铸好剑，再去我家。”无钟心中一暖，但还是接着问道：“你可知你父亲近年如何？”都行答道：“在都为客将军，近年无征伐之事，也就韬光养晦，佐训三军之外，闲居家中。”无钟再问：“你父亲可曾对你说过为将的志向？”
都行思索良久，回答道：“年幼之时，父亲难得讲他为将的志向，只是记得父亲说过：‘为将者当为君贤佐，麾三军吊民而伐罪。’或者，这就是父亲的志向了。”
无钟缓缓言道：“你父亲可有征伐天下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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