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章 铸剑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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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则遇到一倾慕的女子，实不忍放过，耽于感情；二则未曾签约，多少有些懒意，又耽搁了数日，请读者们原谅……）
每个人一生的足迹，都是从第一次迈步所踩过来的。走过一生的路，或许也源自岔路口的那一步抉择。
有的人第一次饮酒，而之后成了酒鬼。有的人第一次赌博，而之后成了赌鬼。当然有更多的人走的是平常的路，幼年时第一次帮大人下田务农，尔后一辈子就是一个农夫。青年时第一次看见一个美丽的姑娘，尔后执其手一辈子在一起。
但酒鬼未必是因为喜欢酒而成为酒鬼，也可能是因为潦倒伤痛。赌鬼也未必是因为喜欢赌而成为赌鬼，也可能是急缺钞而孤注一掷。对于酒鬼和赌鬼来说，可怕的不是第一步，而是一种叫做瘾的东西。
都行年幼时憨和儒正，黑影是都行杀的第一个人。都行会不会因为这第一次，而成为万人之屠？
客室中的无钟正在想这件事，憨和的都行会不会杀死这个隔墙耳？都行会不会一时心软而放过他？都行若杀了此人，会不会就此成了一个嗜血之人？无钟经历了丧家国之痛，更不愿看到都行走上这条路，因为都行不但修习剑术，还修习兵法。剑术可杀一人，兵法可杀千人、万人。无钟仿佛又看见了那座十里血城：飘扬的残旗，城头的挑尸，城门的人骨高架，断瓦焦掾，血迹淋漓。无钟喉已微甜。
流铤庄后庄祁缇居处，祁老夫子与梦游先生正盏茶而谈。
忽有脚步声急急传来，停在门口，叩门声响起。
祁老夫子皱眉隔门问道：“何事？”
门外传来了桃由有些慌乱的声音：“有……有贼进庄，无钟大师的师弟觉察，追贼出庄，已经进了山林！”
“甚么！”祁老夫子怒气突发，一盏茶滚到地上，陶杯破裂，汤汁溅洒：“请雍曹二人来。”
“是，夫子。”脚步远去。
“贼？”祁老夫子含怒而笑，向梦游先生道：“外人失礼，老友请勿见笑。”
梦游先生敛裾道：“不敢。”
祁老夫子起身徘徊数步，再道：“天已将晚，梦游吾友何不先去歇息，明日再做深谈？”
梦游先生心知，亦起身答道：“梦游这便歇息，夫子请便。”白袖飘然，梦游先生出屋，却不回自己的客室，而往无钟师兄弟所处的客室而去。
祁老夫子鼓掌，一个彪形汉子推门进来，看着夫子一脸阴沉，不禁垂首道：“夫子？”
祁老夫子道：“庄中有贼，你可知晓？”
汉子答道：“已经知道。”
祁老夫子道：“贼为何事？掠财？杀我？”
汉子跪倒在地：“回夫子，庄园戒卫不可谓不严，哪里能有贼人进来，除非是游侠道中的绝顶高手，才不会被庄丁觉察。这次的贼，本是祁相大人的府中刺客，伏于剑师客室的梁上，想探听什么，却被剑师师兄弟觉察，故而人们以‘贼’呼之，只是想消解剑师师兄弟的疑虑。”
祁老夫子冷哼一声，道：“技不如人，也敢刺探，丢人现眼也罢。如此卑劣，岂是坦荡待客之道？祁歇手下那两人我已相请，坏我颜面之人，二人到时，你知该如何做？”
汉子答道：“小人知道。”起身站在一旁。
未久。
桃由引着雍逄、漕异两人，来到了夫子居舍。
桃由离去，留二人在门口。两人尤其是雍逄，并非庸人，自然知晓夫子让他们来的意思。他们知道夫子或者是要问闹贼的缘由，但他们不知夫子的态度，此事他们私下所为，毕竟在夫子庄上，恐怕夫子会有责怪之意。但雍逄是当今右相身边的上客，漕异也身份不低，纵然是面对右相之叔，曾经的元将大人，两人隐隐也不愿落了气势。他们心中，夫子已是告老闲居，纵然英雄，也已失势，以雍逄的身份，仿佛可以抗礼。雍逄初来之时，也只以晚辈礼拜见。此时二人轩然带铗，走进了居舍。
一座檀木屏风，夫子安踞屏风内的榻上，自在饮茶。
雍逄、漕异二人看不到屏风后面的夫子，只看得到厅前一个彪形的汉子，杵一柄三尺长裹着麻的剑静静站立。
二人正要入内见礼，却见汉子移身挡在前面，眼睛却瞄向二人腰间。
雍逄心中有气，却不知此人来历，祁老夫子面前，也不敢发火，不想汉子却先一步开口了：“解剑罢！”
虽然是理，但也更含味道。雍逄初次拜访夫子，便是带铗的，此次却突然杀出一人，要他二人解剑，却是寻衅了。
雍逄虽然怒气更盛，却随祁歇久在权场周旋，知事轻重，此刻汉子毫不顾忌他的颜面。纵然愤怒，雍逄稍微思虑，却也不愿生事端，只得强自平息，解钩去铗。
而漕异便不同了，此人常在江湖，戾气甚重。此刻他不平之心生起，哪里管屏风后面的人，是祁氏的长辈，曾经的元将大人，也不管比自己位势高的雍逄也已经解剑，不敢抗礼。
雍逄已看到漕异的不安分，皱眉以眼色递去。
哪知漕异脾气上来，也不看他，握住剑柄，怒目朝那彪形汉子看去。
那汉子眼中有一丝不屑与寒意。
漕异看得懂，但他更忍不下气，也不信随便一人，也能压他一头，漕异一语不发，两目交兵之后，他拔剑了。
雍逄大惊，他看得出汉子是夫子身边的人，此刻无论杀了谁，都是大祸，他只得出口喝止：“慢！漕异且住手！”
只是那汉子哪里与他脸面，见漕异拔剑，汉子手中缠麻的剑应手弹起，也不解开麻布，侧步熊跨，朝漕异执剑的手肘击去。一剑看似缓滞，却挟有深力，漕异心中一沉，知道遇到了会家，不敢格挡，抽步一退，同时缩手想要将剑绕到对手剑势之外，却慢得一步，缠麻剑扫着掌缘，一阵热辣。漕异缩形矮身，忍着手痛去削汉子的膝部，只是拔剑之时本已慢了一招，又被扫中掌缘，疼意未解，此番已经落了下风。汉子更不磨蹭，缠麻剑朝下挥去，将漕异的剑格飞，同时侧步飞身，足尖踢出，正中漕异肩胛。
雍逄心惊。汉子的剑术是军中的剑术，剑术极高，自己也未必敌得过，只怕日后必是军中猛将。只是此刻怀恨，却不敢问他姓名。
漕异倚在墙角，汉子不等他挣扎起身，一步上前，两声脆响响过，他蒲扇般的手，在漕异的左右脸上狠狠地留下了两个巴掌。汉子冷哼一声：“祁歇来此也要拘礼，小小一个下客，也敢拔剑？夫子问你，搅扰剑师的贼，可是你的手下？”
漕异双目赤红，一个“是”字和着一口血吐出。
汉子转头看向雍逄，开口道：“剑师的老师，是夫子心慕的朋友，在夫子的庄上坏夫子的颜面，很能妄为是罢？”
雍逄默然良久。
屏风内传来茶盏落桌的声音。
汉子冷喝了一声，说道：“夫子的意思，你们可回祁歇大人府去，这里的事，已不必过问。雍逄你还算懂礼，留下剑带这个废物走罢！”
漕异挣扎起身，拾起长剑，大叫：“如此大辱，不能报也！”挥剑朝颈项割去。汉子早已待着，不等他自刎，缠麻剑已出，又将漕异手中剑格飞。
雍逄看向漕异，冷冷道：“你家人尚在绛城，要死，先为祁歇大人做一件事再说。”漕异更不再留，拔足而去。雍逄怀恨朝汉子一拱手，低声道：“告辞。”也走出门去。
良久，屏风内传来夫子一声叹息：“单阳，随我去前庄见无钟。”
汉子朝屏风内躬身答道：“是，夫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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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第一次饮酒，而之后成了酒鬼。有的人第一次赌博，而之后成了赌鬼。当然有更多的人走的是平常的路，幼年时第一次帮大人下田务农，尔后一辈子就是一个农夫。青年时第一次看见一个美丽的姑娘，尔后执其手一辈子在一起。
但酒鬼未必是因为喜欢酒而成为酒鬼，也可能是因为潦倒伤痛。赌鬼也未必是因为喜欢赌而成为赌鬼，也可能是急缺钞而孤注一掷。对于酒鬼和赌鬼来说，可怕的不是第一步，而是一种叫做瘾的东西。
都行年幼时憨和儒正，黑影是都行杀的第一个人。都行会不会因为这第一次，而成为万人之屠？
客室中的无钟正在想这件事，憨和的都行会不会杀死这个隔墙耳？都行会不会一时心软而放过他？都行若杀了此人，会不会就此成了一个嗜血之人？无钟经历了丧家国之痛，更不愿看到都行走上这条路，因为都行不但修习剑术，还修习兵法。剑术可杀一人，兵法可杀千人、万人。无钟仿佛又看见了那座十里血城：飘扬的残旗，城头的挑尸，城门的人骨高架，断瓦焦掾，血迹淋漓。无钟喉已微甜。
流铤庄后庄祁缇居处，祁老夫子与梦游先生正盏茶而谈。
忽有脚步声急急传来，停在门口，叩门声响起。
祁老夫子皱眉隔门问道：“何事？”
门外传来了桃由有些慌乱的声音：“有……有贼进庄，无钟大师的师弟觉察，追贼出庄，已经进了山林！”
“甚么！”祁老夫子怒气突发，一盏茶滚到地上，陶杯破裂，汤汁溅洒：“请雍曹二人来。”
“是，夫子。”脚步远去。
“贼？”祁老夫子含怒而笑，向梦游先生道：“外人失礼，老友请勿见笑。”
梦游先生敛裾道：“不敢。”
祁老夫子起身徘徊数步，再道：“天已将晚，梦游吾友何不先去歇息，明日再做深谈？”
梦游先生心知，亦起身答道：“梦游这便歇息，夫子请便。”白袖飘然，梦游先生出屋，却不回自己的客室，而往无钟师兄弟所处的客室而去。
祁老夫子鼓掌，一个彪形汉子推门进来，看着夫子一脸阴沉，不禁垂首道：“夫子？”
祁老夫子道：“庄中有贼，你可知晓？”
汉子答道：“已经知道。”
祁老夫子道：“贼为何事？掠财？杀我？”
汉子跪倒在地：“回夫子，庄园戒卫不可谓不严，哪里能有贼人进来，除非是游侠道中的绝顶高手，才不会被庄丁觉察。这次的贼，本是祁相大人的府中刺客，伏于剑师客室的梁上，想探听什么，却被剑师师兄弟觉察，故而人们以‘贼’呼之，只是想消解剑师师兄弟的疑虑。”
祁老夫子冷哼一声，道：“技不如人，也敢刺探，丢人现眼也罢。如此卑劣，岂是坦荡待客之道？祁歇手下那两人我已相请，坏我颜面之人，二人到时，你知该如何做？”
汉子答道：“小人知道。”起身站在一旁。
未久。
桃由引着雍逄、漕异两人，来到了夫子居舍。
桃由离去，留二人在门口。两人尤其是雍逄，并非庸人，自然知晓夫子让他们来的意思。他们知道夫子或者是要问闹贼的缘由，但他们不知夫子的态度，此事他们私下所为，毕竟在夫子庄上，恐怕夫子会有责怪之意。但雍逄是当今右相身边的上客，漕异也身份不低，纵然是面对右相之叔，曾经的元将大人，两人隐隐也不愿落了气势。他们心中，夫子已是告老闲居，纵然英雄，也已失势，以雍逄的身份，仿佛可以抗礼。雍逄初来之时，也只以晚辈礼拜见。此时二人轩然带铗，走进了居舍。
一座檀木屏风，夫子安踞屏风内的榻上，自在饮茶。
雍逄、漕异二人看不到屏风后面的夫子，只看得到厅前一个彪形的汉子，杵一柄三尺长裹着麻的剑静静站立。
二人正要入内见礼，却见汉子移身挡在前面，眼睛却瞄向二人腰间。
雍逄心中有气，却不知此人来历，祁老夫子面前，也不敢发火，不想汉子却先一步开口了：“解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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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逄虽然怒气更盛，却随祁歇久在权场周旋，知事轻重，此刻汉子毫不顾忌他的颜面。纵然愤怒，雍逄稍微思虑，却也不愿生事端，只得强自平息，解钩去铗。
而漕异便不同了，此人常在江湖，戾气甚重。此刻他不平之心生起，哪里管屏风后面的人，是祁氏的长辈，曾经的元将大人，也不管比自己位势高的雍逄也已经解剑，不敢抗礼。
雍逄已看到漕异的不安分，皱眉以眼色递去。
哪知漕异脾气上来，也不看他，握住剑柄，怒目朝那彪形汉子看去。
那汉子眼中有一丝不屑与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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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逄心惊。汉子的剑术是军中的剑术，剑术极高，自己也未必敌得过，只怕日后必是军中猛将。只是此刻怀恨，却不敢问他姓名。
漕异倚在墙角，汉子不等他挣扎起身，一步上前，两声脆响响过，他蒲扇般的手，在漕异的左右脸上狠狠地留下了两个巴掌。汉子冷哼一声：“祁歇来此也要拘礼，小小一个下客，也敢拔剑？夫子问你，搅扰剑师的贼，可是你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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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子转头看向雍逄，开口道：“剑师的老师，是夫子心慕的朋友，在夫子的庄上坏夫子的颜面，很能妄为是罢？”
雍逄默然良久。
屏风内传来茶盏落桌的声音。
汉子冷喝了一声，说道：“夫子的意思，你们可回祁歇大人府去，这里的事，已不必过问。雍逄你还算懂礼，留下剑带这个废物走罢！”
漕异挣扎起身，拾起长剑，大叫：“如此大辱，不能报也！”挥剑朝颈项割去。汉子早已待着，不等他自刎，缠麻剑已出，又将漕异手中剑格飞。
雍逄看向漕异，冷冷道：“你家人尚在绛城，要死，先为祁歇大人做一件事再说。”漕异更不再留，拔足而去。雍逄怀恨朝汉子一拱手，低声道：“告辞。”也走出门去。
良久，屏风内传来夫子一声叹息：“单阳，随我去前庄见无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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